卢秀珍回了个大大的笑容,嘱咐崔六丫将大红包递了过去,老者拆开那红纸封儿看了一眼,笑容更是欢畅,他缓缓举起手,旁边有人将准备好的鞭炮点燃,“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声,浓浓的硝烟腾腾的朝上边升了起来。
第187章 开业吉(三)
门庭雅致得不像一个铺面, 从打开的木门走了进去, 恍若进入了一个小小园林,铺面被一个极其巨大的多宝格隔开, 外边摆放着一些盆栽的植物井然有序, 有低矮些的五针松盆景,做成各种形状,有翠叶亭亭如伞, 有纷飞四射状若烟花,靠近那多宝格,则是稍微高一些的植株,叶子阔大如人手掌,绿油油的叶面如同打了蜡一般光滑可鉴。
“这是什么树?真的没见过, 莫非就是那东海来的平安树?”
众人围着那几棵植株啧啧称奇:“这叶片可真是不同一般, 咱们这边哪里能见着?看起来这芝兰堂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哪。”
有人摸了摸多宝格, 惊讶的看着上边那些浮雕,张大了嘴, 实在是难以描述心中的震惊,这般精美的雕工, 江州城几时见得!这铺面里的木工活, 怎么说也得要花上几百两银子才能做得出来吧?
“哼, 好大的口气!”
正在众人围观着那一盆盆花草的时候, 就听外边有人冷冷哼了一声,转头看了过去,一个穿着银灰色长衫的公子哥儿站在门口, 手里摇着一把折扇,身后跟了一群穿着同样衣裳的人,看上去应该是他家的仆人。
卢秀珍脑袋里马上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段话:我理想的人生,就是穿着绫罗绸缎,每日酒足饭饱,带一群狗腿子,斗鸡走马,调戏良家妇女。
这人,大概便是典型的纨绔子弟,他身旁的那个家仆,偏着脑袋望着自家主子,脸上全是讨好的笑,手里拎着一个鸟笼,用黑布罩着笼子,看不到里边是一只什么鸟。
“这位公子,可是想要买盆花草回去?”卢秀珍笑着迎了过去:“我们花铺有不少新鲜别致的花草树木,公子要不要来瞧瞧?”
那公子见着卢秀珍朝 她走来,猛的一愣,斜着眼朝卢秀珍打量了一番,轻蔑的扬起了嘴角:“去喊你家老板过来,我不和女人说话!”
卢秀珍笑着摊开手:“这位公子,我便是这芝兰堂的东家。”
在铺面内观赏花草的人里有些心肠好的,站在卢秀珍不远处,脸上有焦急神色,小声嘀咕着:“姑娘,那是江州城有名的恶少,他爹是你同行,姓唐。”
卢秀珍不由得将目光朝花铺外边望了过去,姓唐,莫非他们说的就是唐知礼?唐知礼的儿子这般大的声势跑了过来,这是来寻事的?可唐知礼怎么也不出来管一管?放任着他儿子到自己铺子里来吵扰?
“唐公子。”卢秀珍朝那位唐公子微微弯腰福了个身:“不知唐公子有何指教?”
“你这花铺好大的口气!”唐知礼伸手朝卢秀珍面门一指:“栽最奇的树,种最美的花?一间小小的铺面,也能夸口两个最字?还不快些将那对联给摘了!”
“原来是这样。”卢秀珍舒了一口气,灵活的大眼睛里没有一丝惧意,口里说得十分轻松:“公子,这不过是对联的夸张手法而已,比如说有些店铺的对联是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未必那家店铺的生意就做到四海去了?我看未必吧,能将江州城的生意做全了都不错啦。再比如说,我看江州花市门口那家的对联写得可真是妙,可按着唐公子的意思是完全不能挂出来的,只能赶紧让他家去将对联摘了重新换一副。”
花市门口第一家乃是唐知礼的铺子,上边的对联是:天上明河银做水,海中仙树玉为林。写得十分新巧又雅致含蓄,而且那比喻更是出人意想,卢秀珍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便觉实在是好,心里牢牢记下,只恨自己没那文学素养,写不出这种好对联来。
“你!”唐公子脸一沉,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姑娘挺狠的,竟然把自家的对联拿出来堵自己的嘴!
“怎么了?难道我说得不对?”卢秀珍转过头去,看向铺子里的人,笑微微问道:“各位大叔大哥,我看那家对联写得实在是好,只可惜他家哪有用银河的水浇灌海上的玉树呢?那副对联,可比我这副乡土的对联要口气大得多,公子为何不让他们家先去拆了呢?”
周围的人听着卢秀珍这番话,哈哈大笑了起来,大家都知道门口那家花铺,便是这位唐公子的父亲开的,这位姑娘真是利索,一招就抓住他的脉门,噎得他说话不出,脸色发红,鼻尖都红了。
“那铺子的对联关你啥事?我就要管你这铺面!”
唐公子气得暴跳如雷,他鼓着眼睛看了卢秀珍半晌,袖子一捋:“你不取下那对联牌子,我就给你摘!”
卢秀珍倒退了一步,惊诧的望向那脸红脖子粗的年轻人:“唐公子,我这花铺用什么样的对联,未必还要你来批准?我识得一个姓唐大名知礼的老板,人实在和气慈祥,那可是公子的本家,公子可曾听说过他?”
“你……”唐公子额头冒汗,有点心虚。
这位唐公子正是唐知礼最小的儿子,名叫唐季雄,素来被唐夫人看得比较娇贵,故此从小便是一个惹是生非的主儿,幸得家中有钱,惹了事就用银子去摆平,等着到了十八九岁,已经是江州城里闻名的恶少。
方才正在街头托着鸟笼闲逛,就听着家仆来报说花市这边新开了一家铺子,本来正在他家看花草的,都赶去那边看热闹了。
“真真岂有此理,竟然与我家争生意!”唐公子折扇一摇:“走,快些随我过去瞧瞧!”
走到花市,自家门口果然冷冷清清,门可罗雀,而斜对面那里,红色的鞭炮渣儿铺了一地,古风雅致的铺面,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走!”他怒从胆边生,一撩长衫下摆:“跟小爷过去瞧瞧!”
唐知礼追着走了出来,看着儿子雄赳赳朝对面那芝兰堂走了过去,张了张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喊住他,眼睛望着唐季雄飞快的走到那铺子,迈腿过了台阶。
“你提我爹名字作甚?难道不知道避人名讳?”唐季雄好半日才缓过神来,冲着卢秀珍凶巴巴的吼了一句:“我们家爱用啥对联就是啥对联,你这铺子能和我家铺面比不?小爷我说了不让你用这么口气大的对联你就只能乖乖的撤了!”
“啊哟哟,小女子听说过一句话,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没想到不是州官也有这般气势啊,我倒想问问唐公子,你凭什么让我撤呢?”卢秀珍双手抱在胸前,寸步不让,她身后站着崔家几兄弟,还有李尚工他们,掐指算着,旷知府打发来买花草的衙役也快要来了,自己才不会怕这个纨绔子弟呢!
“凭什么?”唐季雄将手中的折扇一合,眼中流露出一种无赖神色来:“就凭我心情不好,就让你拆!”
“这位公子可真是有气魄!”卢秀珍嘴角含笑望着唐季雄,一点都没有惧怕之意:“如果我不拆哪?”
“你不拆?那我帮你拆了!”唐季雄朝旁边几个家仆瞪了下眼睛:“还愣着作甚,快动手!”
几个家仆应了一声,作势要转身,这边崔二郎已经按捺不住,猛的跳了出来冲到了唐季雄面前,一伸手就将他的衣领给揪住:“你敢动我们铺面的对联?”
这对联是大嫂写的,写得再好也不过,这人竟然一跑过来就要拆了这副对联,怎么能让他这般猖狂!
崔二郎个子高,唐季雄只到他鼻尖之处,被他一只手拎着衣领,整个人朝上边慢慢的提了起来:“哎哎哎,你干嘛,放手,快放手!”
眼见着唐季雄的双脚跟着崔二郎的手慢慢的朝上踮了起来,几个家仆脸上都变了颜色:“公子!”
“快快快,愣着干啥,快些将他给打趴下,把小爷我给弄出来!”唐季雄手舞足蹈,口中还不忘记耍威风:“平素拿钱养着你们,到当用的时候却指望不上,都是吃干饭的饭桶么,快些把这乡巴佬揍个半死!”
“公子……”几个家仆刚刚想要靠近,就见着崔二郎身后又走出几个年轻后生,个个横眉怒目看上去很难惹的模样。
“咱们还是回去告诉老爷吧!”这群庄稼后生,从小就做惯农活,肯定有一把力气,自己怎么打得过哟!有个家仆看着这形势不对,偷偷的朝后边退了一步:“咱们这几个人只怕是弄不过人家,走走走,先回去跟老爷说去!”
“好!”几个狗腿子会意,赶紧转身就走,几个人都明白,留到这里肯定只有挨揍的份儿,不如回去摆救兵比较实在。几个人刚刚溜到铺子门口,就见着几个衙役朝这芝兰堂走了过来,不由得心中一喜:“刚刚好,碰到官爷来了,让官爷来管一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