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思索之间,崔大郎已经迈步走了进来,朝两人点了点头:“朕有话说。”
“皇上,若要是为秀珍的事情而来,那就不必再多说了。”太皇太后一只手捻着紫檀佛珠,眼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皇上,我们也是为你好。”
“皇祖母,朕不能明白你们说的为我好,究竟指的是什么?”崔大郎有些生气,为何太皇太后还在觉得离间了他与秀珍的感情就是为他好呢?这分明就不是想让他过好日子啊。
“皇上!”张太后有几分着急:“你们成亲都一年了,可还没有传出皇后有孕的消息啊!”
“母后,我不是已经说过,对于子嗣这件事情朕并不看重,生不生男孩,有没有有孩子,这些都不重要……”话说到此处,就听着“咣当”一声响,张太后手中的茶盏已经落到了地上。
“母后?”崔大郎疑惑的看了看张太后:“你怎么了?”
“皇上,子嗣如何不重要?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张太后又急又气,皇上这是被卢秀珍迷惑了罢,竟然将一个女人看得比自己的孩子、比江山社稷更重要!
“子嗣只是朕生命里的一部分,没有子嗣的人生固然不完整,可是没有秀珍的人生便毫无意义。若是鱼与熊掌不能得兼,非要逼着朕来选择,那朕肯定是选择秀珍。”崔大郎说得斩钉截铁:“我这一辈子是要与秀珍一起度过的。”
“子嗣与秀珍有什么冲突?”太皇太后与张太后都不能明白崔大郎到底在说什么:“秀珍不能生孩子,那么另外找个女人给你生,她依旧是皇后,你与她还会是一辈子在一起度过,这难道有什么问题?”
“可是……我不能对不住秀珍。”崔大郎摇了摇头:“和别的女人生孩子,那就是对不起她。”
“皇上,你莫非糊涂了不成?历朝历代的皇帝,谁没三宫六院?你找个女人生个孩子怎么就是对不住秀珍了?皇上,你要想开些,不要总靠在一棵树上。”张太后说得越发着急了些,她的孙子啊,大周江山社稷的继承者呢,怎么还没声息?
“母后,你自己是一个女人,你难道没这个经历?昔日父皇有不少妃子,难道你心里头就没有想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莫非母后这个道理不懂么?”崔大郎简直没办法理解张太后的想法,昔日先皇独宠陆贵妃,宫中的妃子们大部分都被他冷落,母后也是其中之一,难道她就没有怨言?
张太后低首,不再说话。
“皇祖母,母后,朕希望这样的事情以后不再发生。”见着两人都默不作声,崔大郎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与她们说清这事情,狠了狠心,他一字一顿道:“若再有这样的事情,请原谅朕没办法再与两位长辈愉快相见。”
“皇上!”太皇太后与张太后惊呼出声,可崔大郎已经拂袖而去,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慈心殿,只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
“母后!”张太后有些慌乱:“现在怎么办?皇上看起来真的生气了。”
“若嫿,还能有什么办法呢?皇上这般护着秀珍,咱们也不好再去劝说他,免得引起不和睦。”太皇太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哀家还从未见过这般情深意重之人,今儿算是见到了,皇上确实是个铮铮男儿,谦谦君子,不负结发之约,实难可贵。”
太皇太后越发的喜欢上这个孙儿了,他有男子汉的担当,而且这般看重感情,让太皇太后心中着实感动,若是年轻时自己也能遇上这样的一个有情郎,或许一切都会不同了。
张太后抬起头来,眨巴眨巴眼睛,犹自有些不甘心:“母后,我们也没说让他抛弃秀珍,只是让他纳个妃子,为他生个孩子罢了。”
“孩子是命中注定的,正如皇上所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又何必一定要这般着急?现儿你强着让皇上再去找个女人来生孩子,他心中反感,对你这做母亲的不再心怀感恩,母子关系僵化,值得么?”
对于太皇太后来说,她可不只崔大郎这一个孙子,正如崔大郎说的那样,他若真没有子嗣,完全可以过继两个弟弟的孩子,或者将皇位传给弟弟也行,无论谁做皇上,她依旧还是做她的太皇太后,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
而对于张太后来说,这事情可牵动了不少利益关系,自然要更多考虑。
故此,尽管太皇太后劝她要通达些,她还是不能释怀,心里头总在寻思要如何才能将这死局给破解了——无论如何她要有自己的亲孙子,而不是到时候把别的女人的孙子当自己的带着,怎么样都有些不爽。
回到明月宫,张太后一直坐在凉亭里思量着这事情,初春时分,乍暖还寒,凉亭里虽然拉下了帘子,可犹自有春风夹着丝丝寒意从帘子缝隙里钻了进来。张太后怀着重重心事,倒也没觉察出来外边天气转冷,待到她觉得有寒意刺骨时,已经感了风寒。
太后娘娘身子欠安之事很快传入了张国公府,张国公夫人听闻女儿身子有恙,赶紧进宫来觐见。
“太后娘娘,你可要保重凤体啊。”
见着女儿苍白着一张脸靠着床榻,张国公夫人心里头很是难受:“这般锦绣荣华的日子,娘娘过得如此滋润,怎么就会生病了呢?”
“母亲……”此时的张太后忽然变得甚是脆弱,见着娘家人,心里更是难受了几分:“母亲,哀家这阵子总有个坎儿迈不过去,越想越难受。”
张国公夫人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的拍打着:“娘娘身为一国太后,实在是风光无限,如何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就且放宽心,好好养着身子,若是觉得不舒服,可多回张国公府来走一走。”
自从先皇驾崩以后,太后娘娘比原先自由多了,这一年里头回了国公府两次,她回来以后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个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张国公夫人望着脸色苍白的张太后,有些心疼,毕竟怎么说都是她的女儿,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无论如何都会为她操心。
“母亲,哀家在担心皇上子嗣之事。”
太皇太后已经表明态度她不会再管这事情,张太后在宫里找不到一个说心里话的人,满腹郁闷没个人来说,此时张国公夫人进宫,正是大好机缘,张太后忽然觉得来了个可以不拘言辞说话之人,顷刻间已经是泪水涟涟。
“娘娘!”见着张太后落泪,张国公夫人唬了一跳,赶紧掏出帕子来:“娘娘,你这是何故?皇上还很年轻,以后定然会有子嗣的,这事情着急不来。”
“母亲,你是不知道了,皇上皇后两人感情甚笃,哀家也查过彤史记载,两人行房次数甚多,按着道理来说,皇后不可能还没有怀孕的消息传出来,可现在皇上大婚已有一年多了,还未见半点动静,故此哀家有些担心是不是皇后的身子不是好生养的。”
听着张太后这般说,张国公夫人的眉头紧紧皱起:“娘娘说的甚是有理。”
第379章 起风波(五)
寝殿里一片沉默, 张太后眨巴眨巴眼睛, 想说什么,可却什么也说不出。
张国公夫人拿着帕子细心的替她将眼角的泪拭了去:“娘娘, 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又何必这般忧思重重?要想皇上有子嗣还不简单?”张国公夫人想了想,脸上露出笑容来:“赶紧让皇上下旨选妃便是,后宫里多些女人, 皇上子嗣的事情就有着落了。这个不中用自然还有旁的女人肚子争气。”
世间的男人,只要地位高些,或者是兜里有多余的钱,一般便寻思着要抬个姨娘回来服侍着, 皇上乃是一国之君, 他想要选妃,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想贴着往上赶呢,更别提皇上年轻英俊了。
“唉,母后,你是不知道了,上回哀家想将南枝送给皇上做贴身服侍的宫女,可皇上竟然拒绝了, 他说他不需要别的女人在身边。”张太后摇了摇头:“就是这事儿为难哪。”
“娘娘,您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南枝不过是您身边得力的宫女罢了,长相虽说过得去,可总之只是一个出身低贱的宫女, 若是娘娘选一个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又生得花容月貌,难道皇上不会喜欢?”张国公夫人凑上前去,低声道:“娘娘仔细想想,可不是这个理儿?”
张太后垂眸想了一阵子,点了点头:“或许这个主意可以一试,只是……皇上适才在慈心宫里说过,他只会与皇后生孩子,唉,愁煞哀家了。”
“娘娘,皇上大婚才一年,新鲜劲头还没过去,自然会将皇后娘娘放在心尖尖上,等着这新鲜劲一过了,自然会要将目光投向别的女子。再者,这宫里又没有别的妃嫔,就只有皇后娘娘一个人独宠后宫,皇上不宠她又能宠谁?”
“那倒也是。”张太后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还是母亲见多识广。”
“天下的男人哪有不好色的,高门大户里头姨娘小妾是常事,更别说这一国之君,如何连个妃嫔都没有?娘娘不如先物色好人选,然后带了去见皇后娘娘,晓之以大义,让她明白如何才是贤良温顺。本来嘛,这广纳后宫就该是皇后娘娘要操心的事情,她自己不操心还让旁人替她着想,看着都有些着急。”
张太后眼睛一亮,张国公夫人说得没错,皇上坚定不移不想召另外一个女人进宫,他提到与秀珍有百年之约,或许是因着想要遵守誓言,故此才坚决回绝,若是秀珍同意宫里多几个妃嫔,想必皇上也就不会再反对了。
“母亲提醒得对,哀家这几日里好好琢磨琢磨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