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烟到是不甚为意,用兰子卿拿来的御赐之酒缓缓倒了一杯,目光瞧着杯中清光潋滟的酒,轻轻道:“既然是圣上御赐之酒,妾身便不请兰相喝了,还望兰相莫要怪罪。”
兰子卿忙道无妨,心里叹了口气,这女子倒也不失为玲珑剔透。
“兰相肯费神听妾身一番话,妾身感激不尽,先敬兰相一杯酒。”
缓缓喝尽杯中的酒。
兰子卿眉目复杂地看着她喝下这杯酒。
柳含烟又倒了一杯酒,将酒杯捧在手里,开始断断续续说起,说道她家境贫寒,家中有兄弟姊妹七人,父母双亲无力养活,便将她卖入娼门。
从此后倚楼卖笑,度日如年。
兰子卿自己亦是被双亲卖入离宫为奴,幸得离帝看中,指为太子陪读,方能脱离净身为奴的厄运。此刻听她说起身世,不免心生同悲。
“含烟姑娘……”
柳含烟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妾身命如草芥,原以为今生注定沉沦欢场,成为楼中达官显贵的玩物,想不到却遇上了殿下……殿下待我不像其他王孙子弟,他是真真正正的怜我,惜我,尊我……”
兰子卿想起那人多情温柔的性情,想起那人喜欢时一心一意,嘘寒问暖地模样,唇边浅浅抿了抿。
柳含烟将这一副模样看在眼里,心里更是明白几分,目光黯了黯,道:“别人都说殿下乃是多情风流种子,妾身心里明白殿下只是天生多情,并非见一个爱一个的薄情负心之人,是妾身没有本事……留住殿下。”
兰子卿叹息般轻轻勾了勾唇。
当初为了“治”殿下的多情之性,自己的
确软硬兼施费了不少心力,
柳含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杏眸里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光影变换不休,最后便做一片苦涩,举了举手里的酒杯,道:“兰相,妾身祝你与殿下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忍住腹中绞痛,仰头一饮而尽杯中的酒。
兰子卿脸色微变,“含烟姑娘……你知道了?”
柳含烟点点头,晦暗道:“那一日……殿下一直在唤兰相你的名字……”
其实她叫住兰子卿,本是打算将那一日殿下并没有同她发生关系的事实告诉他,可是现在,她心里又苦又涩,还有一些悲伤的羡妒,令她迟迟开不了口。
倘若殿下以为自己同她有了什么,心里会不会留给她一点位置?
哪怕是夜深人静,偶尔想起时的一声叹息,也好啊……
又倒了一杯酒。
“妾身知道殿下在御前求婚,是怜惜妾身如今的模样……”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目光一苦。
“只是妾身生来卑贱,不敢奢想成为殿下的妻……本只望在王府里为奴为婢,常伴殿下晨昏,如今已然是无望……”
怔怔地看着手里的酒,腹中疼如刀绞,仍是勉强露出笑颜,看着对面容颜复杂的人,艰难地将字咬正,“若有来生,妾身再来报答他的大恩大德……”
第三杯酒,饮入喉中。
这一杯酒,仍旧辛辣苦涩不已,她心里反而觉得甜蜜起来。
为了殿下,她死而无怨。
三杯毒酒下肚,她五脏如焚,身上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气力,手腕颤抖地厉害,“砰”地一声手里的酒杯摔落在地。
唇边流淌出殷红的鲜血,却强撑娇体,道:“妾身醉了……便不送兰相……”
兰子卿知道酒中毒性已发,深深看了眼眼前脸色煞白的女子,叹了口气,道:“含烟姑娘……抱歉。”
说话这一句话,叹然离去。
身后的白衣女子安静地枕在桌前,嘴里满是鲜血,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眉眼痴痴带笑。
柳含烟死后,炀帝象征性地惩处了一番夙丹宸,不久便放他出狱。
兰子卿正要去吏部大牢接人,忽闻小厮通报,说三殿下已经在揽月亭中等候。
兰子卿眉目一喜,连忙去了揽月亭,隔过梅林,果然看见那一身蓝袍的人。
“殿下。”
那蓝袍人听到这一声轻呼,背脊僵了僵,咬着唇脸色复杂地转过身来。
兰子卿见他这一番模样,心里一紧,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夙丹宸将唇咬了半天,终于决定问出口,“赐死含烟姑娘……他们说是你的主张……真的是你吗?”
兰子卿面容一僵。
“我知道一定是他们胡说八道,这怎么会是你的主张那!子卿,你只要说一个不字,我绝对是相信你的……你说啊……子卿,你快说啊……”
见兰子卿迟迟没有声音,夙丹宸心里越发慌张起来,桃花眼里尽是惊慌,极度不安得摇着他的袖子。
兰子卿怜惜地看着他,平静道:“这是臣的主张。”
短短几个字,有如平地惊雷,炸得夙丹宸半响回不过神来,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心里乱得厉害。
愣了许久后,唇瓣颤颤巍巍,艰难地开口:“为……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