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着脖子道:“郎君,你还未说,何时让那神医过来?”
谢珵垂下眼眸,忽略身下那不舒服的感觉,回到:“晌午过后,便让人请来。”
“好嘞,谢锦和谢坤正无事,一会让他们去请可好?”
“可。”
热水打来后,谢珵退下衣衫泡进热水中,水汽缭绕下,苍白的脸颊浮上一抹不自然的红,手指轻柔额头,不知他怎会做出那般荒诞的梦,又怎能对自己心爱的女子,在梦中……
那柔若无骨的雪白身子,在他身下轻轻战栗,攀着他,嘴里唤着他的字,“槿晏,槿晏。”
谢珵只觉全身血液向下冲去,不敢再想,默念一遍道德经,才将体内邪念压下去。
鞠了一捧热水,洒向面颊,双手盖在脸上,谢珵深吸一口气,他不想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也不能娶阿姈,不能害了她,她不爱他,何况他的身子……
若是姚神医也道自己命不久矣,那他,更无理由霸占阿姈了,何不早日放了她,让她和心爱之人在一起。
谢珵压下眼角酸涩,叹息一声。
而为他收拾衣裳床榻的谢锦,看见那床榻上的东西,不禁闹了个红脸,心里虽为他家不近女色的郎君开心,转而又怨念起来,这要是有个小婢女多好!
谢宁倒是没脸没皮,凑到谢锦身旁,指着床榻,语无伦次的问道:“这,这是,你弄的?你把茶,弄,弄洒了?”
谢锦深吸一口气,他就想不明白,谢宁是怎么成为郎君手下第一小厮的,“当然不是我弄的!”
谢宁正想伸手去摸,“啪!”,谢锦打上那只不安分的手,只觉脸都要冒烟了,不敢大声说话,“郎君的,也是你能摸的!”说完,不理已经化为石雕的谢宁,将床榻上的东西收拾起来,抱了出去。
谢宁重一脚轻一脚地走了出去,被屋外阳光刺地眯了眯眼,神智稍回,对着一动不动当门神的谢坤说:“我去寻夫人,你在这里候着。”
不待谢坤回答,飘了出去,见到谢夫人,将刚刚他家郎君要了热水,又为何要了热水,尽数告之,看到谢夫人也如他一般似在梦中,又飘了回来,对上已经沐浴过后的郎君,终是回了过神来!
谁说他家郎君不能人道的!
谢宁归来后,谢锦与谢坤去接姚神医,出去前狠狠白了一眼嘚瑟的谢宁,那姚神医仗着一身好医术,颇有些目中无人,规矩多如牛毛,若不是郎君的病还需要那姚神医给看,谢锦都想将那姚神医暴打一顿。
“呦,瞧瞧这假山流水,那边的湖里是否有锦鲤?钓上来尝尝啊!果真是世家大族,够气派!”
听这中气十足又阴阳怪气的声音,定是姚神医无疑,谢珵请姚神医进屋,两人坐在案几旁,谢珵亲自为姚神医泡了杯茶,这才开口:“先生莫怪,实则槿晏身子确实不太好,离不开洛阳,不然定会去建康拜会先生,而不会将先生从建康请来。”
姚神医心知自己几斤几两,刚刚又逞过口舌之快,摆手道:“谢相的名声,我从建康就听过,这回若非是言明要给谢相看病,打死老头我都不来这洛阳。”
“多谢先生肯来。”
姚神医身材矮小,坐在案几旁,吹胡子瞪眼睛的,假模假样的捧着茶杯喝茶,幽幽一叹:“哎,小老头只会这歧黄之术,孜然一身,也没个徒弟传手艺,纵然这洛阳盘龙卧虎好不危险,也没得怕的。”
谢珵会心,说道:“先生放心,槿晏自会护先生周全。”
姚神医得了谢珵的话,才将心放回肚子里,作了一路也没见谢珵放了他,看来不为这位谢相治病,是回不了建康了,只能拿出自己随身药箱,对着谢珵道:“将手伸出来。”
姚神医刚刚与谢珵说话之时,早将谢珵面色看了个遍,心中有了猜测,把起脉来,脸上神色是越来越难看。
谢珵虽心中早有准备,此时见姚神医五官都要皱到一起,也不禁失望。
“可能治?”
姚神医收回手,似是苦恼谢珵怎会病的如此严重,“你这是打从娘胎中带来的心悸之症,无法根治。”说完见谢珵一派坦然,心里赞叹这位年纪轻轻便位列丞相的人。
却也不忍这么优秀的人失了性命,他思索一番道:“虽无法根治,却有延缓的法子。”
谢珵直视姚神医,点头道:“那便有劳先生了。”
姚神医进门便闻到了一股安眠香,那配比真是极对谢珵的身子,心里起了收徒的心思,不留痕迹道:“谢相放心,老头子一定尽心尽力,何况谢相还有那制香之人相助,那香想必也是费尽了心思的,谢相若是夜晚可以安眠,配合老头子的针灸,定会事半功倍。”
谢珵望向钟澜制的安眠香,眼里浮上一抹温柔且痛苦的神色,对着谢宁道:“你去寻十三郎,让他邀钟家的那位莫问公子出来喝茶。”
既然不能根治,那退婚之事,便可提上日程了。
☆、第19章 019
春去夏来,谁怜窗前枯树,细雨霏霏,谁管他人嫁娶。
钟澜被十三郎约到茶楼喝茶,却在门口见到了从不离开谢珵半步的谢宁,一颗心扭成一团,留了颂曦在门外,一个人推开门进屋。
只见谢珵将窗半开,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出神,冒着寒气的雨顺着缝隙飘进屋中,打湿了地面,也打湿了谢珵的披风。
钟澜站在那,不知该如何说,谢珵能通过十三郎将她约出,想必已经知晓她是何人。
“坐。”听见动静回过神来的谢珵,邀请钟澜到案几旁,随即自己坐在钟澜对面。
谢珵拿起案几上的茶具,正想动手泡茶,却听钟澜道:“还是我来吧。”
房内只听见钟澜动手泡茶的声音,两人相顾无言,谢珵紧紧地盯着专心泡茶的钟澜,似要将她的模样刻在脑中,之后率先打破沉默。
“二娘可知我是何人?”
钟澜从进门就提着一口气,不敢分心,竭力压制自己想要颤抖的手,听见谢珵的话,加快了自己的动作,将茶递给谢珵,不敢抬头,方道:“不知。但君之相貌气度,二娘也猜出一二,君是……谢相吧?”
谢珵的嘴里残留着钟澜亲自泡出的茶香,见钟澜不似在千鸟阁般活泼,如此害羞,眼里尽是温情,说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二娘唤我的字‘槿晏’即可。”
钟澜点头,说道:“槿晏唤我‘阿姈’便是。”
谢珵放下茶杯,没有什么比要亲自推开自己心爱的女子更令人心痛了,思索了许久,那些残忍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被他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