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粮食是你们借的就要你们自己还,凭什么落在我们头上,,再说了,你们家里不是有钱吗,帮衬我们一把怎么了,都是亲戚,不都是应该的吗?”郑氏厚着脸皮道。
周士仁浑身发抖,恨不能将手里的木棍摔过去。
“他们把家里弄得乱翻翻的,粮食你们可得赔我,不然你们就是存心让我们一家子去死,娘还活着呢,把梅子告到县衙,不孝的罪名下来,你们一家子都要吃牢饭。”郑氏早就想好对策了,怎么会没有准备。
刘氏愣了愣,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怔怔的道,“二嫂要到县衙告我?”
郑氏挺了挺胸脯,“当然了,你们要是把粮食还上就不用。”
夫妻二人不懂内里规矩,只是一牵扯到县衙就没有人不怕的,从小到大,见过最厉害的官也就是里正了,郑氏要把她告到县衙去,二人皆是不善言辞之人,被郑氏气得窝了一肚子火却无言反驳,周士仁扔了木棍,进屋拽着郑氏领子把人扔了出去,梗着脖子道,“滚,别叫我动手。”
不知何时,黄菁菁举着菜刀站在门外,笑眯眯看着郑氏,“你说要去镇上告栓子娘,那你可要快些,去晚了县衙就关门了,我正好有事问问县老爷,这公爹死了,儿子儿媳不闻不问,拿女儿女婿的钱办丧事,从古至今有没有这个道理,我没生过女儿,不知道还有这种事儿,若县老爷说有,那你爹娘死的时候,你和刘二可要跑快些。”
郑氏看着黄菁菁手里的菜刀,脖子缩了缩,“婶子,您想做什么,杀人是犯法的,杀了我你要吃劳烦,有种你就动手......”她觉得黄菁菁就会吓唬人,还心里不定怎么害怕呢,她就不信黄菁菁敢动手。
黄菁菁勾了勾唇,言语甚是温和,“瞧你说的,我杀人做什么,我一大把年纪,可不想去牢房过下半辈子。”
郑氏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却听黄菁菁一字一字顿道,“我挑了你的手筋脚筋,让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杀人犯法,打人又不犯法,况且这会儿院门关着,谁知道你在咱家?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我就说你偷我的东西,我把你当小偷揍了一顿,就你这种尖酸刻薄的面相,谁会相信你的话?”
说着有意举了举菜刀,周士仁以为黄菁菁动了真格,敏捷的把她的刀夺了过来,忿忿看着郑氏道,“娘,我来,就算吃牢饭我也不怕......”
周士仁挥着菜刀就朝郑氏砍了过去,吓得郑氏花容失色,拔腿就跑,扯着喉咙大喊道,“杀人了,杀人了,周家杀人了。”
一溜烟跑了出去,周士仁追到门口,菜刀滑过郑氏衣袖,郑氏双腿一软,摔了出去,急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杀我啊.....”
黄菁菁蹙了蹙眉,喊了声老三,周士仁迟钝的回头,言语带着丝困惑,“娘?”
“娘什么娘,还不把刀给我,你一个大老爷们打女人算什么,我自己来。”她声音狠戾,吓得郑氏双腿发抖,腿间冒出了热流,黄菁菁瞧着,眼底一片嘲讽之色,郑氏意识到自己失禁,惊恐地叫了两声,捂着脸跑了。
周士仁垂下手,肩膀垮了下来,“娘,对不起。”
黄菁菁一把夺过菜刀,充耳不闻,回去继续剁菜去了。
刘慧梅提着豆腐回来,没多问,老老实实去灶房准备午饭,黄菁菁疼爱几个孩子,吃豆腐这种事,是要把几个孩子都喊上的,刘慧梅想着就周士仁和刘氏,两个人不算多,问黄菁菁做不做她们的饭菜。
“做她们的饭菜做什么,人家有的是粮食,看不起这个。”黄菁菁淡淡回了句。
晌午过半,周士仁和刘氏才把院子恢复到整洁,两口子默契的跪在院子正中央,一言不发。
梨花年纪小,有些不太懂,但忌惮黄菁菁,不敢多说,老老实实坐着吃饭,这会儿是正午,太阳火辣辣的,老花担心二人受不住,为他们说话道,“周三和他媳妇知道错了,你让他们起来吧,这么热的天,要是中暑,得不偿失,一家人哪有过不去的砍?”
黄菁菁夹了块豆腐,兀自吃得香,“又不是我让他们跪的,干我何事,你要去你去。”
老花听她口气不好哪敢去?顿了顿,只是打商量道,“用不用给他们送点水喝?”
周三到底没妥协,否则,三房的日子才是真正难过呢。
“我怎么知道?”黄菁菁的态度冷冰冰的,老花想了想她的意思,坐着没动,吃过午饭,他回屋给米久喂奶,夫妻俩跪在那,姿势都没换一下,汗水湿了一大片地,他叹了口气,低头教米久道,“你奶奶活得累,米久长大了要听话,奶奶不会骗你的,人心险恶哪。”
黄菁菁带着桃花回屋睡午觉,桃花对今日之事有些不解,问黄菁菁道,“三叔三婶做错了什么?”
“桃花觉得他们错了吗?”
桃花认真想了想,老实的摇摇头,“我不知道,三叔三婶是好人,我爹说的。”
周士武看事情通透,周士仁有他一半的心眼,黄菁菁就不用操这么多心,她拿着扇子,慢慢替桃花扇风,夏日的风夹杂着热气,她翻了个身,徐徐道,“好人也分很多种,你三叔三婶太懦弱了,明明做的好事却总遭人埋怨,别人有问题,他们何尝没问题?”
热心过了头。
桃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祖孙两睡醒,院子里已经没了周士仁和刘氏的身影,刘慧梅喂猪出来,解释道,“三弟和三弟妹种红薯去了。”
周士仁难得硬气一回,怕是被刘家人逼急了。
黄菁菁点了下头,西屋传来栓子和梨花的声音,黄菁菁让桃花去西屋找他们,自己背着背篓去了山里,遇着李菊去山里割柴火,二人说了会儿话,她才知道,那些人回村后去了刘家,把刘家的脸是全拿了,锅碗瓢盆都没留下,家里能抵债的东西全被拿走了,桌子椅子都没有。
黄菁菁当听笑话似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不同情任何人,周士仁若是经过这次的事儿还不长记性,她是真没法子了。
刘家人,若性子是好的,帮衬一二也无妨,闹成这样,和她们没任何关系。
韦氏病了,冲子过来喊刘氏回去看看,刘氏说什么都不肯,冲子不知所措,“奶奶真的很想你,一遍一遍喊你,我爹不准我过来,是我偷偷来的。”家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了,他奶说自作孽不可活,不怪别人,是他们自己不好,只是对不起刘氏。
“冲子,我不回去了,你让你奶奶好好照顾身体,姑姑不孝顺,让她别念着姑姑了。”刘氏把发芽的红薯埋进地里,露出长出的芽儿,周士仁在后边施肥,低着头,没搭理冲子。
冲子不知好好的怎么弄成了这样子,着急道,“奶奶真的生病了,我没有骗你,早上那些人来家里闹,奶奶气得晕了过去,姑姑你就回去看看她吧。”
刘氏麻木的做着事儿,没有再说话。
冲子索性跑到地里,一屁股坐在坑里,挡着刘氏视线,祈求道,“姑姑,奶奶一直喊你,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骗你。”
刘氏蹙了蹙眉,蹲在地上,为难道,“冲子,姑姑回去过了,你去找小姑吧。”
那个家,她真的是回不去了。
否则,如何对得起栓子奶奶,她以为娘家人靠着他们日子会一天天好过起来,熬过这个砍往后再想法子,没料到,人心不足蛇吞象,她的娘家人,和记忆里的不一样了,不再是纯粹的娘,大哥,二哥......
冲子见自己说什么刘氏都无动于衷,气急败坏的走了。
回到家,就听着屋里传来哭声......他奶奶走了。
一家人围在床前,看着空荡荡一无所有的屋子,面如死灰之色,冲子缓缓跪了下去,家里什么都没了,更惨的是,不会有人帮他们了......
“冲子,你姑姑回来了吗?你奶奶,她死了啊。”
“姑姑不信我的话了,爷爷死的时候你们让我骗她,如今,她不信我了。”他跪着爬到床前,拉住韦氏的手,吸了吸鼻涕,“奶奶走快些,追着爷爷,就不怕了。”
屋里陷入了沉寂,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