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泰霎时瘫软在地,文宬郡主却无动于衷,脸上笑容一成不变,径直走到榻前,拿出银针找准几个穴位点替虞孝卿放血。
整个过程不到一刻钟,虞孝卿的面色明显好转,文宬郡主起身,恭敬有礼地冲虞泰福了福,出门离开。
第二日同一时间,文宬郡主再次来看望虞孝卿,虞泰对她道:“我答应你的条件,但是在那之前,有些事情我要去交代一下。”
对这个答案,文宬郡主很满意,“你只有一天时间了。”
“明天晚上,亥时初刻,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好。”
翌日,约好的时间约好的地点,文宬郡主见到了约好的人。
虞泰说:“我要先试解药。”
文宬郡主答:“我无心害他性命,解药自然不会假。我的要的东西呢?”
虞泰递过来一只盒子,文宬郡主打开一看,脸色大变,“虞泰,你这是什么意思?”
虞泰不以为然,答道:“郡主不是说想念我堂兄一家吗?这,就是他们留下的遗物,权做念想。难不成郡主以为是我陷害他们的罪证?我虞泰做事无愧于心,自然不会有那种东西!”
文宬郡主意识到不妙,转身欲走,却被虞泰一个擒拿手给扯住了胳膊,随手一掏,便扯下她的荷包。
荷包里掏出一只瓶子,里面果然装着药丸。
“那么贵重的东西,你以为我真会蠢到随身携带?”文宬郡主冷笑。
虞泰将荷包随手一丢,“我也觉得郡主不至于如此愚蠢,所以,此刻,我想我的人应该已经在你房里搜得差不多了。这样贵重的东西不放在身上,应该也不至于会随手放在其他地方。”
文宬郡主暗道不妙,转身离去,回到芳华园,果然这边传出遭了贼,她二话不说便往内室梳妆台走去,翻出梳妆盒,看到那只瓶子安然无恙,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未松完,一丝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她刚来得及转头,眼前便一黑,瞬间人事不省。
宋轶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晚上,怎么早上醒来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了。小小一方院子,挤满了人,宋轶搬了条凳子才从众人头顶看到那边的情况。
虞孝卿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满脸病容,安阳郡主和虞少容陪在一侧,虞泰义愤填膺,刘煜和赵诚乃至卢君陌都在旁听。
这架势分明是要审犯人,只是审的犯人不是虞孝卿,而是文宬郡主。
很快便有小徒隶将文宬郡主请来,她一身素缟,面无半点粉色,更是无波无澜。
安阳郡主看见她这冷清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看见虞孝卿见到文宬郡主竟然眼睛还粘在人身上,更是气愤难当,“姐姐这是给谁奔丧,怎么穿成这般模样。”
文宬郡主笑答:“十年忌日,大概已无人再记得吧。”视线幽幽扫过堂上诸人。刘煜、卢君陌神色为之一变,虞孝卿脸色更灰白了几分。
宋轶一个失神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来,不知何时冒出来的长留王扶了她一把,并道:“可否给我一个立足之地?”
宋轶点头,往旁边挪了一尺,长留王站上来,一起看向里面。
虞泰使劲安奈心中戾气,尽量装得心平气和,说道:“今日请郡主来是来当面对质,关于犬子轻薄郡主之事,今日便要当众说个明白。”
“哦,难道虞都尉所言跟我所言有出入?”
虞泰憋得脸通红,他没想到,事到临头,这个无耻的女子竟然还如此镇定自若淡然无畏。
虞孝卿定定地看着刘婵,这个女人,他爱了十年,但结果,她还给她的是污蔑和毒.药。
他好想问一句,为何要这般待他,为何要对他这般不公,但他害怕她出口的答案会将他打入地狱。紧紧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眼中的情绪褪尽,他看着她,关闭了心扉,只将预演的台词说出口。
“郡主说我轻薄你,这纯属污蔑!”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这,不是我说的。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陆青枝看见的,怎么能怪在我头上?话说回来,陆青枝似乎是被虞府的人推入水中淹死的吧?”
全场人又看向虞孝卿,虞孝卿面不改色,说道:“这是郡主开始便布好的局,针对我们虞家的局。那日,我进入围场不久便被郡主迷晕,直到今日才醒过来,又如何会轻薄于你?更遑论杀人。至于陆青枝看到的什么,我想,只要有人穿着我的衣服,扮成我的样子,在树木遮掩下,难保不错认。郡主处心积虑做出这些,是因为恨虞家吧,恨我们活着,而义国公一家赴死,恨我们恩宠无限,而你的未婚夫婿含冤莫白。你恨我们这个虞家夺取了那个虞家所有原本该属于他们的恩宠和荣誉,所以才要在十年忌日让我们陪葬!”
文宬郡主看了一眼虞泰,笑道:“所以,如果我此时说,义国公府是因为你们而死,便是成了栽赃陷害吗?”
虞泰道:“郡主伤心难过,我等感同身受,但是,不能因为心中郁愤难平而做出这等错事,这着实让人心寒啊!”
气氛一下变得静默起来,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文宬郡主身上,她却恍若未觉,秋风拂过她的长发,掀起她一身素衣,嘴角淡漠的一抹微笑,像是早已超脱一切。
“既然你们执意如此,这个罪,我便认了。”
“这么说,姐姐也承认给虞都尉下毒的事?”安阳郡主不依不饶。
“是。”口气没有一丝犹豫,犹如一根刺深深扎进虞孝卿心理。
“那个与你合谋假扮虞都尉的人又是谁?”
“他不过是临时拉来凑数的,你们的目的不是我吗?如今我站在这里,悉听尊便。”
是的,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对安阳郡主是如此,对虞泰亦是如此,他们需要的是让虞孝卿断了对这个女人的执念。
此时此刻,谁都知道,在文宬郡主认罪这一刻,她的一生便随之葬送了。无论是她陷害虞家也好,还是她以自身清白换虞孝卿蒙冤也罢,所有人几乎看到她悲惨的终点。
“她,是想寻死吧?”长留王的声音不其然撞入宋轶耳里,宋轶转头看他,长留王叹息一声,“十年都过去了,为什么现在突然要这样呢?”
宋轶望着文宬郡主的背影,有一丝恍然,“或许她一直在等待机会,可惜机会越来越渺茫,不得已选择了孤注一掷;亦或许她以为自己能够放下,可到后来才发现活着只是更多的煎熬。有些东西会随着岁月流逝消散,但有些却会不断沉淀,越积越厚重,直到自己再也负担不起为止。”
“呃?就因为看不惯虞家享用了原本应该属于那个虞家的一切?”
宋轶看着长留王,没说话。她突然感觉到了文宬郡主云淡风轻外表下那种无奈,感受到此刻她看透一切的被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