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郝很有闲情逸致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准备看看漱玉斋这出戏要怎样唱。
那头,丘穆林尔倾连屁股都没挪一下,悠闲地摇着扇子。再回头看其他勋贵世家,郑玉竟然在磕瓜子,王琳和崔维各自斟酒碰杯,这样冷静的场面,对比乱成一团的大殿,岂止是用诡异二字可以形容的?
拔拔锦厘有点看不下去了,“皇上遇刺了你们没看到吗?”
反而是丘穆林尔倾道了一句,“你们冲得过去可以试试。”
拓跋珲和拔拔锦厘一起看向龙椅上,御前侍卫在重伤的魏帝面前筑起的人墙更坚固,两人互看了一眼,一起上前,“让我们过去!”
侍卫不动,只听侍卫首领道:“皇上重伤,御医正赶来,谁都不能乱动!”
这态度分明透着可疑。两人这才意识到,真正要弑君的未必是佛狸。再看全场唯太子励马首是瞻的所有禁卫军和侍卫,再蠢的人也该明白了。
可是,问题就在于,刺杀魏帝的是拓跋佛狸,勤王护驾的是太子励,他们连强行冲过去保护魏帝的措辞都没有。
而侍卫长更过分,很直白地说道:“凡是与漱玉斋有过亲密接触的所有勋贵世家,都不得靠近。说不定,你们之中就有阴谋弑君的叛臣!”
这顶帽子扣得不可谓不大。拓跋珲回头看了一眼岿然不动的那几人,顿时明白过来。
此刻,除非他们能立即调动军队进宫,否则,眼下的局面只能任由拓跋励摆布。
局面到底是怎么变得如此可怕的?
拓跋励又是布局了多久才达到眼下这种程度的?
连御前侍卫都听他差遣,那佛狸宫中的侍卫,应该也是听命于他的吧?
明明所有事实都很明显,拓跋珲却发现,他们竟然没能抓住拓跋励一丝实质性的把柄,即便他今日弑君!
那一瞬间,两个好基友心都凉了半截。
“你们忘了,漱玉斋的人还在此。”郑玉鄙视了两人一眼,“以画骨先生和宋先生的聪明劲儿,能让人这般威胁?”
拓跋珲和拔拔锦厘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俗话说关心则乱,此时此刻,大概只能“冷眼旁观”。
那厢,侍卫不敢近刘煜等人的身,太子励走上前,冷笑道:“这皇城之中,禁军十万,你们这几个人能逃得掉?束手就擒,说不定本太子心情好,会留你们一个全尸!”
“他是不是在威胁我们?”宋轶此刻还迷迷糊糊的,她几乎本能地露出面对对手习惯性的笑眯眯表情,因为还迷糊着,这表情透过面具看起来相当随意,十分缺乏对眼下严厉局势的尊重。
太子励眼神一暗,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屈辱,眼中闪出一点红光。
刘煜下意识地将人摁进怀里,让她的脸贴着自己的胸膛,不让她到处燎火,“乖,你该睡觉了。”
转头却问太子励,“太子殿下想杀我们总要有个名头。”
“名头?那还用问?佛狸与漱玉斋关系密切,这是事实。佛狸还在南地时,就入过你们的风云榜。他一回国,漱玉斋也立即北迁平城,这难道能是巧合?”
“再则,你们在平城搅风搅雨不正是想为佛狸制造谋篡皇位的契机吗?何况,你们与太宰杜班多次私下会面,这是人尽皆知的。佛狸弑君,你们也难逃其责!”
听了此话,刘煜竟然点了点头。
“怎么?认罪了?”太子励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得意,如此难缠的漱玉斋都认罪了,给了他无以伦比的成就感。
“太子殿下确定放才弑君的是佛狸殿下?”
“当然,所有人,亲眼所见!那还能有假?”
刘煜点点头,“那太子殿下可确认皇上真的被刺伤?”
太子励头也不回,只扬手指了指龙椅那边,“血都流到台阶下面了,难道还有假?”
刘煜又点了点头,依然一点淡定模样。
“画骨先生可还有话要说?”
“呃,其实,我只是觉得今日佛狸殿下长得丑了点,身材也胖了点,原本以为他在外风餐露宿会更瘦些。而魏帝征战八方,武功盖世,今日遇刺似乎也太容易了一点,而这血,似乎也流得太爽快了一些。”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就这一把嗓音在幽幽回荡。
锦厘突然不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拓跋珲一脸凝思状,画骨先生断不会无缘无故指出这两点。
第一点说有人假扮狐狸,他能够理解,可第二天关于魏帝是几个意思?
难道……
可不能吧?
魏帝最疼爱太子,从之前案子也看得出,他甚至有心用佛狸来试炼太子有没有作为一国之君的魄力和谋略。所以,连佛狸被陷害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太子励自己从中运作,甚至包括铲除杜班一族,没道理他会突然转向佛狸,哄骗太子励是吧?
“也许,我们是真不用担心……”相对于自己的推测,拓跋珲更相信画骨先生的判断,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虐习惯了,已经产生了变态的信赖。
果不其然,刘煜的话音方落,外面被推出去斩首的“佛狸”被劫持了,而劫持他的正是真正的拓跋佛狸。
佛狸也不是单枪匹马一人过来,与他同行的是丘穆林尔融,那个传说被佛狸刺杀,导致丘穆林和杜家内讧的家伙,此刻正完好无损地提着□□,跟佛狸一步一步朝宣和殿逼近。
“你们认不得真正的佛狸殿下,难道连我丘穆林尔融也不认得?还是说,有人在谋朝篡位,禁卫军开始诛杀功臣?”
禁卫军都是听上面号令,很多人大概都没搞清楚眼下状况,被丘穆林尔融一唬,瞬间泄了气势,一堆人乖乖让开道。
丘穆林尔融看了拓跋佛狸一眼,“你跟在我后面!有些蠢货容易犯糊涂,我来开道!”说罢一手提着□□,一手提着那个被制住的假佛狸,踏上宣和殿的台阶。
可他前脚刚跨入大殿,一支箭嗖地飞出,正好射中假佛狸的咽喉,当即,这个唯一的证人气绝身亡。
提着尸体的丘穆林尔融随手将人一扔,视线便扫到贺楼耶,那位高抬头颅,正不紧不慢地放下方才行凶的手,有恃无恐,根本不怕人看见。而他那袖子里藏着的正是一把袖箭,小巧,杀人却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