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如意将小瓷瓶塞到田禾手里,田禾抿了抿嘴,转身又拿了两碟小菜过来,这才将东西收下。
温热的米粥,熬得稠稠的,还带着小米独有的香味儿。质朴的小碟子里放着三样小菜,刑如意仔细辨认了一下,只认出其中两样是当季的野菜。
“田姑娘你有没有考虑过做饭?”耿大手中的碗已经见了底:“虽说早上喝粥不错,你这里给的价钱也公道,可咱们这些干粗活的汉子吃的多。你瞅瞅,我每天到你这里喝粥,都得喝上四、五碗才能饱。你要是做成米饭,做成大饼子之类的,我寻思着,会不会更好一些。”
田禾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耿大解释道:“做大饼倒也不费事儿,可早上还是喝粥更好些。这粥里有油,能滋润肠胃,喝到肚子里也容易消化。”
“是挺容易消化的,咱们这几个挨不到中午就饿了。”
田禾勉强一笑,没有答话,倒是隔壁刚刚敞开门做生意的大婶儿帮了一嘴。
“你瞧瞧你们这几个,天天天不亮就跑到田禾这里来喝粥,这粥喝了,事儿还多了。”
“咱们不就是提了一嘴嘛,咋就事儿多了。”
“还不事儿多呢?”大婶用手朝着耿大戳了两下:“你们贪着田禾煮粥的手艺,却又抱怨着吃不饱。吃不饱是吧?来我这里,两个黑馒头下肚,你看管饱不管饱。”
“得,就你那馒头咱们可不敢吃。”
耿大摇摇头,将空碗递给了田禾:“田姑娘,再来一碗!”
田禾接过耿大手里的空碗,回头冲大婶一笑:“给我取两个馒头吧。”
“又是给那疯老头准备的吧?”大婶搓搓手。
田禾柔柔一笑,点了点头。
疯老头,无名无姓,整日在这街上晃悠。
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
田禾摆摊的第一天,疯老头打从摊子前路过,闻见野菜粥的香气便再也不肯离开。田禾见他可怜,就给他舀了一碗粥,见他吃的狼吞虎咽,唯恐他吃不饱,就又向隔壁馒头铺的大婶买了两个黑面馒头。结果可好,这疯老头像是缠上了田禾。每天到点儿都来,而且一定是一碗野菜粥再配两个黑馒头。
“说起来我就生气,这疯老头不去找别人,净来缠着田姑娘。”耿大吸溜了一口粥:“你们说说,这田姑娘做个营生容易吗?好不容易赚几个铜板,还要给这疯老头买黑面馒头吃。”
“田姑娘若是觉得烦,咱们几个可以帮帮姑娘,保管叫那疯老头日后见了姑娘的粥车就绕道走。”
“多谢几位大哥,不过是一碗野菜粥,也不麻烦什么。大家都是可怜人,相互帮衬一下也是应该的。”田禾埋头煮粥:“他挺可怜的,若是他的儿女看见他这个样子,也是要心疼的。”
“唉!这年头,像田姑娘这般心善的人可不多了。”
耿大与那几个工人都吃完了,留下铜板,离开了凳子。
“耿大哥错了,这世上还是好心人多一些的。”田禾看向刑如意:“殷爷与夫人便也是耿大哥口中的心善之人,若是没有夫人,田禾哪里还有这个福分站在这里给大家伙儿熬粥喝。”
“说的也是,这城里才有多少人,这每天来田姑娘这里喝粥又有多少人,可这好人就让咱们给遇见了两个。哦,不,应该是三个。”耿大伸出三根指头,同时撇了撇嘴道:“可惜,咱们遇见的这些好人跟咱们一样,都不怎么富裕。田姑娘,不是我想多嘴,而是你应该为自己多考虑一下。你一个姑娘家,出来做营生也不容易,该不管的闲事还是不要管的好,这善心也是不能乱用的。”
“耿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田禾问。
耿大舔了一下嘴唇,回道:“没什么意思,反正我是替田姑娘你着想,给姑娘你说的也都是好话,至于姑娘你能不能听进去,就看姑娘自己了。”
“田禾明白,多谢耿大哥。”
“姑娘方才说的,都是穷苦人,是穷苦人,就应该相互帮衬一下。姑娘若是信得过我耿大,就听我一句劝,在这城里,顾着自己就是福气,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咱们能不掺和的就不掺和,能不接触的就不接触。”
“耿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一个出力干活的大老/粗能知道什么。”耿大讪讪笑着:“得,我得干活去了,明天早上再来喝姑娘的粥。”
田禾点点头,目送着耿大一行人离开。
“方才街角站着的那个可是衙门里的罗捕快?”待耿大离开,刑如意才与田禾搭腔。
“夫人问的是罗爷吗?”
“罗爷?”
“哦,就是罗三。”田禾朝街角看了眼:“咱们这里的人都管他叫罗爷,他不是捕快,是衙门里负责看守牢房的狱卒。听人说,罗爷的爹以前是衙门里的刽子手,就是专门砍人头的。城里人很多人都怕他。”
“那你,你怕他吗?”
“以前怕过。”田禾将视线重新转回到熬着的粥上:“现在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