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雨,他问你,能不能凑合一下,就去附近的市场买条回来煮,你用极冷的眼睛看着他,迫使他不得不穿起蓑衣,拿起渔具,走出了家门。这一去,他就再也没能回来。
天黑了,他娘抱着孩子在屋子里转悠,只不过问了一句,他怎么还没有回来,你就大发脾气,说他没用,存心想要把你给饿死。他娘不过说了一句,今日下雨,你不该让他再往那么远的地方跑,你就面红耳赤,不顾还在啼哭的孩子,在家里大摔东西。噩耗传来,你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却只抱怨他违背了当初的誓言,害你成了寡妇。”
刑如意叹了口气。
“薛知微,直到死,他都在埋怨自己,觉得是自己没有能力给你做一顿让你觉得好吃的鲫鱼汤。你呢,你却在他尸骨未寒时,抛下还未满月的孩子,回到了你母亲的身边,然后马不停蹄的要求你的母亲再为你选择一个更好的男人。”
刑如意弹出一缕冷火打在薛知微的额上。
“想起来了吗?你的死,不是因为他,而是你的母亲贪图小黄鱼,将你嫁给了一个看起来条件很好的男人。那个男人,最初也是喜欢你的,可他不像你之前的丈夫,那么纵容着你。
你经了一次婚姻,却未从那段婚姻里学到分毫,也未曾有一丝成长,你依旧用你想要的方式向对方索取着爱与关心。结果,那个男人怒了,对你动了手,你伤心欲绝,觉得自己遇到的都是人渣,用一根皮带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死后,你魂魄不肯入地府,利用的美貌引诱世间男子,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你的任性。你以为我是在劝你,是在放纵你吗?你错了,我是在劝他,劝那个为了等你,留在地府里一直不肯转世轮回的男人,我要让他看清楚,那不是他的错。如果说有错,错在他喜欢上了一个从未真正喜欢过自己的女人,错在他不该一味的宠着你,毫无底线的去爱你。
薛知微,你的时间不多了,希望你,不要再继续错下去。”
刑如意说完,隐去身形,回到了地府。
如意胭脂铺里,那个之前给她讲故事的男人醉了,他趴在桌上,桌角是用酒水写下的“知微”两个字。
刑如意摇摇头,用手抹去了那两个字,同时看着酒杯发愣。
“唉,早知你痴愚如此,我就该直接让你喝了孟婆汤。”
薛知微坐在门口,看着外头的飘飘忽忽的雨,她的手越发的凉了,身上那股死气也越发的浓烈了。刑如意说的对,她的时间快到了。
岳沐生举着伞,匆匆而回。
这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为了她,甘愿在一个小报社的里打工。
看见坐在门口的薛知微,他笑着从怀里套出个油纸包递给她:“回来的时候,遇见个卖糖酥的,知道你喜欢吃甜的,就买了些。喏,路上我一直搁怀里揣着,你赶紧趁热吃。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沐生,你可知你的父母为何那样厌弃我?”
“还不是觉得你的出身不好。你一个人住在乡下,无父无母的,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的难处。他们不心疼你也就罢了,居然还嫌弃你。你放心,就算离开岳家,我也能照顾好你。就是这日子,过得不如在岳家舒坦罢了。”
薛知微笑了,她说:“你父母厌弃我,是因为他们觉得你的魂魄被我用妖术给勾去了,是因为我告诉过他们,在他们和我之间,你只会选择我。岳沐生,如果我没有用妖术的话,你还会爱我吗?”
“别说傻话了,我若不爱你,还能去爱谁呢?”岳沐生伸手去抱她,却被她轻轻推开了。
“不是我傻,而是你傻,亦或者我们都傻。”薛知微看着岳沐生的眼睛,那也是他全身上下,唯一一处与前夫相似的地方。
她以为她厌弃那个不中用的男人,可他死后,她寻寻觅觅的,全都是在寻找那个人的影子。
原来,有些爱,真的是会把人给囚禁起来的。
薛知微抹去了她强行留在岳沐生脑海里的那些原本就不属于他的记忆,强撑着回到了地府。
“他在哪儿?我想见见他。”
“他走了,你见不到了。”
“走了?”
“他曾大醉一场,亦曾在这张桌子上写满了你的名字。酒醒后,他自嘲三声,就去投胎了。”
薛知微身形一摇,三魂七魄顷刻间就碎了。
她说:“若有来生,我必学着知足。若有来世,我必学着珍惜。可惜,我既无来生,也无来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