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距离张家祠堂还有一段距离,趁着父老乡亲们还没到场,你赶紧把你都做了什么给这位常大人说说。若你真是无辜的,他必然不会让你平白受牵累。可若你知情不报,或者当真是行凶之人,常大人也不会被你蒙混,将你放回家里去。”
“我是真的没有杀人啊。”张有福也不笑了,从地上爬起来,当着常泰的面就跪了下去,声泪俱下:“昨个傍晚,吃过晚饭之后,我与我家娘子起了几句嘴。这事情,也简单。我那小舅子想要纳第三房妾氏,家中房屋不够,想要我这个做姐夫的给出点银子。我娘子就找我商量,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想要我帮着拿钱,还说,小舅子纳妾也是为了给他们家开枝散叶,多子多福。我这就不明白了,同样都是男人,凭啥我就只能一辈子守着她,我小舅子就可以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妾氏。我也想为我们张家开枝散叶,我也想多子多孙多富贵啊。
我话都还没说完,我家娘子就拧着我的耳朵,说我是痴心说梦,还说我拿啥跟我小舅子比。说她嫁给我的时候,我不过是张家穷小子一个,若不是她有旺夫命,我到现在还住着漏风的屋子,吃着生了虫的米粮,盖着发了霉的被子。
我承认,我承认我家娘子嫁给我的时候,我的确还是个穷小子,穷到这村子里都没有人家愿意把姑娘嫁给我。所以这些年,我也是力所能及的对她好,哪怕我做了村长,哪怕我手里有了银子,我也没说跟她那个弟弟,我那个小舅子似的胡作非为。
还有,就是我想不明白,我小舅子纳妾,凭什么我得出钱,我得给银子。他没有屋子,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纳的小妾,生的孩子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跟她说的都是事实,都是我心里想要说的实话,可她不愿意啊,她抓着我,用手揪着我的耳朵要跟我打。你们说,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我能跟她一个泼妇一般见识吗?所以,我就出来了。”
张有福叹了口气:“咱们这村子,一过了晚饭时间,基本上就没什么人出来了。白天要种草药,要采草药,还要切的切,剁的剁,晾的晾,也挺辛苦。吃过晚饭,基本上都睡了。我呢,就在村子里晃悠。晃着晃着,不知怎么就晃到了祠堂门口。我对天发誓,我站到祠堂门口的时候,它就已经是开着的了。我也没多想,估摸着是老张头那个酒鬼,喝多了,突然想起来打扫祠堂了。我心说,我这心里的委屈也没别人可说,倒不如去跟我们张家的列祖列宗们说说,要真碰上了老张头儿还能讨点酒喝喝。都说天黑了容易撞鬼,可谁能想到这天还没怎么黑呢,就能撞到鬼。”
“你撞了鬼?”
“不是,我撞到了一个比鬼还要可怕的人。”张有福叹了口气:“我碰上了我们张氏的那个老祖宗。”
“老祖宗?就是那个辈分比你们还要大一些的?她有什么可怕的?”
“怎么说呢,这源于我年轻时候犯的浑。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儿,也不去打听本家本族里头的事儿,就知道这祠堂旁边住着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姑娘。十五六岁的时候吧,夏天,我跟几个人翻墙到了老祖宗的院子里。结果,就碰上了老祖宗在房里沐浴。那帮混蛋,见情况不对,直接丢下我跑了。我被老祖宗给抓了个正着。就是在这祠堂里,愣是被打了一顿。从那之后,老祖宗看我的眼神,就看那什么似的。哪怕我后来娶妻生子,改邪归正了,她对我也没什么好脸色。我呢,都这个岁数了,可看见她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
“我瞧你这心虚的样儿,不光是偷看了你老祖宗沐浴吧?”
“嘿嘿。”张有福干笑了两声:“那时候小,啥也不懂,就说自己能负责,大不了把老祖宗给娶回去。后来才知道,按照辈分,咱们得管她叫老祖宗。你说,这谁家孩子能胆子大的把自个儿的祖宗给娶回去啊。
后来,老祖宗因为张家的事情,一辈子没嫁。虽说不关我的事儿吧,可我总觉得好像又跟我有些关系似的。于是,这些年,我是能躲就躲,能不见就不见。至于心虚,我也搞不清,我为啥心虚成这个样子。反正,我是逃了。
这回家吧,担心娘子还没睡,两个人见面,免不了又要争执几句。我挣钱也不容易,把银子留给我自己的孩子不好吗?干嘛非得拿给小舅子使。我赌着一口气,就是不想回去。大约快到子时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我竟又转悠到祠堂这边来了。祠堂的门,依旧开着,但跟先前不一样,是虚掩着的。正当我打算过去瞧瞧的时候,一个黑影飞快地从里头窜了出来。”
“黑影?什么样子?”常泰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因为张有福口中的这个黑影极有可能就是杀害申明月的凶手,就算不是凶手,也有可能是将申明月带到祠堂,或者是约到祠堂的人。
“就是黑影。”张有福也是一脸后悔的样子:“都子夜时分了,天黑的吓人,我是真没看清楚他是谁,到底长什么模样,但我隐约瞧着像是一个男人。如果……其实不用如果,当我一脚踏进祠堂,看见躺在地上的申明月时,我就后悔了。我后悔没把那个黑影给抓住,后悔没看到他长得什么模样,究竟是那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