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老板说的没错,但凡是正经些的读书人都不会接他棺材铺里的活儿。一来晦气,二来棺材铺里要求的那些画对于读书人来说都是污眼睛的,都是不堪去看的。可他穷,穷得连饭都快要吃不起了,也就没资格再去要求自己有什么读书人的风骨了。
陈槐生拿着画钱往家走,走到一半时,伸手摸了摸脖子。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画画多的缘故,他觉得自己的脖子是越来越沉了……
刑如意去给锦绣坊的叶锦姑娘送胭脂,回铺子时正好撞见一个穿着碧绿衣衫的小姐带着丫鬟从胭脂铺里出来。小姐低着头,刑如意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觉得那身碧绿的衣裳将她的脖颈与耳垂衬的是越发白皙。
刑如意本身的肤色不算黑,可跟这位姑娘一比,就有些不能看了。她有些妒忌的望着人家白玉似的侧颜,心说,就这肤色,不用任何妆点都是美的。
一主一仆打从她身旁经过,隐隐听见那丫鬟说:“小姐,刚刚你也听见了,那位殷公子说自己是有家室的,咱们就算再不济,也不能上赶着去给一个开胭脂铺子的男人做侧室啊。亏得老爷跟夫人还不知道小姐您的这点儿心思,若是知道的,怕是连府里的大门都不让咱们出。”
“青禾,你去打听下,看看那位殷公子所配是哪家的小姐?”
殷公子?
这主仆两个说的该不是她家铺子里头的那只臭狐狸吧。
刑如意看了看自个儿的胭脂铺,又侧耳仔细听着那对主仆的对话。
“小姐,小姐让奴婢去打听这个做什么。就算打听到了,小姐又能怎样呢?是能叫那位小姐退了殷公子的亲事,还是小姐自个儿能退了自个儿的亲事?小姐忘了,你也是有婚约在身的。”
“陈年旧约,做不得数的。况且……况且那位陈公子一直未曾携带信物到我李府求亲。青禾,我今年已经十七了,就算我愿意等,我爹娘也不会任由我这么等下去的。”
“就算老爷跟夫人舍不得小姐嫁给那位与小姐有婚约的陈公子,也断不会同意你嫁给一个开胭脂铺的。这位殷公子的确生的好看,可这好看的皮相又不能当饭吃,小姐是何等金贵的人,哪里能跟他在这胭脂铺里受苦。”
受苦?
刑如意呼出一口气,心说,待在她这胭脂铺里怎么就算受苦了。还有,狐狸那皮相是可以当饭吃的,至少,从她遇见他的那天起,就没为银子发过愁,这吃的,喝的,穿的,戴的也不比眼前这位小姐差。
“青禾,你还没遇见那个叫你心动的人,你不会懂的。”
“奴婢是没遇见,可即便遇见了,奴婢也不会像小姐这般冲动。小姐只知道他姓殷,是在这铺子里卖胭脂水粉的,可他祖籍哪里,家中爹娘是否尚在,小姐统统都不知道。若他只是一个生的好看的骗子呢?若他是个坏人呢?小姐,终身大事,岂能儿戏。”
“我有让青禾你去打听啊。”
“小姐,你怎么还不明白啊,这位殷公子是有婚约的,而且人家明摆着没看上小姐你啊。小姐倒是一厢情愿,小姐倒是愿意为了他吃苦受罪,可人家不愿意,小姐你又何必这么作践自己。”
“他只是有婚约在身,没办法回应我罢了。”小姐嗓音里带着些许委屈,可这委屈过后,又是满满期待:“他一定是有苦衷的,一定是有难言之隐的。青禾,你帮我去打听好不好。我想要看看,那个与他有婚约的女子究竟是谁。倘若她处处比我好,我情愿将殷公子让给她。可若是她处处不及我,我便开口让她远离了殷公子。”
刑如意怔住了,她见过自恋的,却没见过如此自恋的。这狐狸不理她,是因为狐狸有难言之隐。这狐狸告诉她自己有婚约,她就觉得狐狸是有苦衷。还什么她若处处比我好,我就情愿将殷公子让给她?你拥有过吗你就让?这人呐,弄不清楚自己立场的时候,真的蛮可怕的。
“敢问这位姑娘口中所说的殷公子可是这如意胭脂铺里负责看守铺子的那位白衣郎君?”
“你是谁?”不等青禾开口,那身着碧绿衣衫的李家小姐就用一种戒备的眼神盯住了她。
“我姓刑,名如意,这如意胭脂铺是我的。”刑如意指了指铺子,又指了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