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垚更诧异了,她第一次纹身的时候,那个纹身师一再交待她伤口七天之内不能碰水。
仇绍侧头看了她一眼:“不让碰水的纹身师,显然是外行。”
周垚转眼坐在浴缸边,弯着腰。
仇绍拿着花洒试着水温,然后在那片纹身上缓缓冲着,同时用手指轻柔的搓过表面。
“这种方式可以防止伤口结太多的痂,每天两次用温水冲洗,像我这样用手搓,皮层会软化,结痂会变少,以便痂层太厚,等脱落的时候会损色。待会儿上层特质药膏,每次冲洗后都要上,这样就不会感染。”
等伤口清理干净,周垚直起身,对上仇绍含笑的目光。
“怎么了?”她问。
仇绍理了理她的鬓发,笑道:“不过这几天睡觉要委屈你了,最好趴着睡。”
周垚“嗯”了一声:“冲洗呢只好早一次晚一次,白天要上班。”
周垚边说边尝试向后勾手臂,直到仇绍将她拉起来:“冲洗的事情交给我。”
周垚下意识问:“就是说我要住在这里七天。那我明天回去一趟拿点洗漱用品过来。”
吧台边,仇绍给她倒了杯果汁:“如果商场都有的卖,待会儿你写个单子,我开车出去一次买回来。”
周垚喝了口果汁:“怎么?”
仇绍瞅着她,嗓音温柔:“人去楼空的滋味太难受。我不想哪天回来突然看到柜子里空了,哪怕少的只是一瓶面霜。再买一份,放在这里,如果不需要,也未必一定要拿走,放在那里就是了。”
周垚一下子说不出话了,安静的回望。
那漆黑的眸子里有她的影子,和微微波动的光。
半晌,周垚声音很轻道:“好,那就再买一份。”
……
生活又恢复一如既往的平淡。
周垚走在街上,路过书店,看到橱窗里的一本书,竟然是《月亮与六便士》,写高更的一生,她曾用来比喻过齐放。
周垚想到里面的一句话,“我用尽全力,过着平凡的一生。”
平凡,真好。
她求了三十年,只求这两个字。
……
肩胛骨上的新纹身慢慢长出了新肉,伤口愈合了,表面结痂了,不厚,但脱落的过程有些痒,半夜周垚经常忍不住去挠后背。
有时候仇绍感应到,就把她的手抓下来,有时候要靠她自己控制。
后来几天,仇绍干脆买了一副布面的手套给她,让她睡觉戴着,还哄她说涂上厚厚一层护手霜再戴手套,第二天手又白又嫩,就当做手膜了。
周垚嫌弃的说:“万一我戴着手套去抓呢,手套多不卫生啊。”
仇绍也斜了她一眼:“比你的指甲卫生多了。”
周垚听了只想挠他。
……
十一月,伤口彻底长好了,蓝黑色的羽毛颜色夺目,周垚皮肤本就白,衬着那蓝色极其扎眼。
一到十一月,周垚就数着挂历上的数字,十一月是菲菲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她都得去一趟郊区的公墓。
本以为这个月最大的事莫过于此,只是想不到,周垚的母亲陈潇会在这个时候回国。
陈潇突然约周垚见面,周垚吓了一跳。
她妈这么多年头一次回国,没有喊她去接机,听说人都到了北京几天了才闲下时间,抽空约她这个女儿喝下午茶。
周垚莫名其妙的去赴约了,知道要见面一点激动的心情都没有。
逢年过节她们会视频通话,平时陈潇兴起也会买礼物让秘书寄到国内,和周垚打个电话基本上也是在听陈潇说话,跑题了周垚就拉回来。
有时候周垚觉得,她们大概是世界上最失败的一对母女,她们都一直在努力和对方沟通,可是由于彼此关心的重点相悖,话题永远岔开。
陈潇就和大多数家长一样,有自己的一套人生经验和价值观,无论对错,无论自己这辈子走过多少冤枉路,都会依然固执的用自己的一套准则衡量子女,哪怕这个女儿她管的极少,一旦她抽出一点点时间去管,都容不得一点反抗。
就这样,周垚见到了强势多年,终于抽出时间管管她的陈潇女士了。
……
陈潇一见到周垚有些怔忪,这和她印象中的女儿不太一样,好像漂亮了也成熟了,眼神很淡定很锐利,仿佛并不是个好说服的对象。
“妈。”
周垚坐下,点了杯咖啡,拿出礼物。
陈潇拆开盒子一看,是一支钢笔,虽然不是定做的,但眼光很好。
陈潇也拿出礼物,周垚不拆就已经猜到,一定是某个限量款包。
交换完礼物,母女俩一时相对无言,直到陈潇提到这家咖啡馆的蛋糕很好吃,周垚也点了一块。
西方人没得聊就聊天气,中国人没得聊就聊食物。
吃了半块蛋糕,周垚率先打破沉默:“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