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人,却有一双血淋淋的脚在那儿,在夜色里看起来阴森可怖,只怕任是谁见了,都会被吓一跳。
长情看都不看自己手上拎着的衣裳便将其扔到了地上,继而抬起手,朝那双血淋淋的脚的方向翻飞着手掌。
待长情重新跨开脚步时,地上不见了那双脚,只在那个地方,留下一滩血浆,连鞋子都不见了。
他竟是将生生的一双人脚连着鞋子给削成了血浆!连肉泥都不是,连骨头渣子都没有!
他甚至,看都没看那双血淋淋的脚一眼。
此时,客栈大堂的门开了一扇,本是黑暗的客栈大堂里也亮起了火光,云有心正拿着灯台站在打开的门后边,浅笑看着长情,温和道:“夜已深,长情是要到楼上陪弟妹,还是依白日里所言,非要与我边喝边说不可?”
没有关切的话,更没有询问方才外边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云有心的态度就好像是一个等朋友喝酒等到深夜却还没见朋友来的无奈之人而已。
云有心看不见,他的生活,根本就不会需要灯,无论白日黑夜,于他来说,都一样,他手上的灯,是为长情亮的。
他不需要灯,可他的兄弟会需要。
“喝酒。”长情抬脚跨进了客栈门槛。
云有心边关上门边浅笑道:“长情不陪着弟妹只怕不合适。”
“有二哥陪着萤儿,天亮之前我回屋便是。”长情径自走到了方才云有心一直坐着的桌子旁,撩开衣摆便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云有心又道:“只怕弟妹着急着想要知道方才发生的事情。”
“什么都没有留下,就算此时把萤儿唤醒,她也瞧不见什么。”长情拿过酒壶,却不是往杯盏里倒酒,而是将酒水倒到了自己手上,做净手之用,一边淡漠道,“既是如此,明晨再说,也无差别。”
云有心笑得更无奈了,“看来,你是非要让我边喝边说不可了。”
“但是,长情你可是要把壶里的酒倒干了。”云有心说完,将灯台放到了桌上,虽然无奈,却还是在长情对面坐了下来。
“壶里的酒没有,坛子里的酒还在便是。”长情用壶里的酒洗了双手,将空了的酒壶放到了一旁,而后站起身,径自往柜台上拿了一坛子酒,顺便再拿了两只碗,“酒盏是给女人用的,男人喝酒当用大碗。”
说完,他将碗以及酒坛一并搁到了桌上。
“长情,你这是偷人店家的酒喝。”
“明日阿七你把银钱给店家补上就是。”
“你拉我喝酒,不是应当你来掏银子?”
“不管。”长情两个字就拍了板。
云有心笑得愈发无奈,“罢了罢了,哪一回你都是如此,难怪阿风总要说你不要脸。”
云有心说话时,长情已经拔开酒坛上的封盖,给他倒了满满一碗酒,道:“今夜就喝这一坛。”
“哦?今夜长情你如此好说话?”
“你若想醉,半壶便能罪。”长情将酒坛放到了一旁,“你若不想罪,几坛也醉不了你。”
云有心浅笑着将酒碗移到自己面前来,“总是被长情你看得太明白,真是有些什么事情想藏都藏不住。”
“怎么,当真不愿意和我说?”长情将酒碗在云有心的酒碗上轻轻碰了一碰,而后捧到嘴边,自己先饮了一口,“你的光屁股我都不知看了多少回了,还有什么是说不得的。”
云有心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这是什么话,这能有什么联系。”
长情没有接话。
云有心捧起酒碗,喝了一口,再喝了一口,待他将酒碗放下时,他面上温和的浅笑褪了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惆怅。
“是与小慕儿有关的事,或许,我是在逃避吧。”
☆、202、双双下黄泉,有个伴
沈流萤做了噩梦。
梦里,邢方业眼里坐在血泊里抱着昏睡不醒的宫青青哭,眼里流出的泪都是血泪,然后,便是他们二人惨死的画面,这两个画面一直轮流变换着,让沈流萤终是在这噩梦中惊醒了,惊得甚至坐起了身来。
长情在天亮之前回了屋,他没有睡,只是坐在床沿上守着沈流萤,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透明玉珠,沉思着什么。
这会儿沈流萤突然坐起身,长情赶紧关切地问她道:“萤儿可是梦靥了?”
床榻对面几步之处便是窗户,晨光从窗户漏进了屋里来,长情此时逆光而坐,晨光不太亮,沈流萤有些看不清长情的脸,但听着长情的声音,却是莫名地让她心安,只见她忽然抬起手,抱住了长情的脖子,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里,一边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一边朝他颈窝蹭脸。
沈流萤这大清早的亲昵举动让长情有些反应不过来,却还是轻轻抱住了沈流萤,抚抚她的脑袋,有些着急地问道:“萤儿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扑到了他怀里来。
“做梦梦到宫家小姐和邢家公子的死状了。”沈流萤在长情颈窝里闷声道,“一对有情人,便这么没有了。”
长情默了默,道:“好歹是双双下黄泉,有个伴。”
“……”沈流萤张嘴就在长情颈上咬了一口,本是难过的心被长情这么一句话弄得无言以对,“有你这么安慰人的没有!?”
长情又默了默,才又道:“不管他们之中留着谁人在这世上,终究是悲伤与痛苦,相伴下黄泉,也没什么不好。”
“……”沈流萤虽然还是很嫌弃长情的安慰,但好歹这后一句话比前一句话像话不少,才又闷声道,“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萤儿不难过了。”长情轻抚着沈流萤的脑袋,用自己能有的最温柔的语气道,“这不是萤儿的错。”
沈流萤还是抱着长情不撒手,似乎只有抱着他,感受他身上的温暖,才能让她的心平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在长情的颈窝里轻轻点了点头,应声道:“嗯。”
她温暖的鼻息拂在长情的颈窝上,像一根羽毛在挠着他,有些难耐,长情没有忍,只见身子往前一倾,抱着沈流萤将她压倒在了床榻上,将她箍在怀里,让她挣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