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萤看着哇哇大哭的小婴儿,一直在慢慢往前走着的双脚突地停了下来,双眼大睁。
这是……她?
“嘻嘻嘻,你们看你们看,就是她就是她!听说生出来的时候死了又活过来了,是个怪胎呢!”
“略略略,怪胎怪胎怪胎!没人愿意和你玩儿!”
“孩子啊,咱这院里实在是……实在是养不了你了,我给你找了户人家,以后你就到那儿去住吧,啊。”
“你这孩子怎么一到我们家就尽带来晦气!?滚出去滚出去!”
“十三岁?你十三岁就出来打工?你家里人呢?”
“去去去,我们这里不收童工。”
“哎,墨衣墨裳,你们说,我该去哪儿好呢?”
哗哗的大雨,冬雨,一个十三岁的小人影慢慢走在冰寒的大雨中,路旁昏黄的路灯将她的身影扯得老长,老长。
漆黑的冬雨夜,那条路上,只有她自己。
就像她现在这样,漆黑的路上,只有她自己。
那时候还有墨衣墨裳陪着她,可现在,却是连墨衣墨裳都不见了。
沈流萤的双手开始隐隐颤抖,看着眼前真真切切出现的一幕又一幕,沈流萤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幻象,都是幻象,这些全都已经是过去了的事情,她如今过得很好,很好。
沈流萤将双手握成拳,重新抬起脚,继续往前走,走过这些她一辈子都不想回想起来的过往,步步坚定。
这些都是过往,她已经经历过了的,不会再一次经历,而且,她现在是沈流萤,再不是从前那个只有自己的她。
“你真的是沈流萤么?”就在沈流萤迈着坚定的步子从那些不好的回忆中走过来时,黑暗之中,正有一人朝她走来。
这人穿着打扮与她一模一样,便是她的长相……都与她一模一样!
沈流萤骇然停住脚步。
对方一步一步慢慢朝沈流萤走来,笑容如她,声音亦如她。
她走到沈流萤面前时停了下来,抬手替沈流萤别了别她耳边的发丝,浅笑着又问一遍道:“你真的是沈流萤么?你以为你真的是沈流萤么?”
“你不过是霸占了我的身体进而才拥有我所拥有的一切而已,家人,家,还有朋友,你所拥有的一切,你以为真的是你的么?嗯?”对方的声音很温柔,笑容也很柔软。
可她的话落入沈流萤耳力,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捅她的心,令她面色发白,浑身颤抖。
“怎么?你也觉得我说得对是不是?”对方又问。
“不,不是……”沈流萤声音颤抖得厉害,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沈流萤说出来却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不是么?”对方又是轻轻一笑,“若不是的话,你怎会颤抖得这么厉害?若不是的话,你怎么连说话的力气都像没有了似的,事实如此,不过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
“若是没有我的身体,你以为你会拥有如今的一切?家人朋友?”对方的笑容忽然变得讥讽,“若是没有我的身体,你以为你相公会疼你会爱你?”
“若是没有我的身体,你还会和原来一样,什么都没有,只有你自己,至死,都是你自己。”
“不是……不是……”沈流萤一边喃喃说着,一边摇着头,身子颤抖得更厉害,面色更是苍白到了极点。
对方的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抚过,还是笑道:“不相信?那你就自己看看好了。”
对方轻笑一声,从沈流萤面前消失,继而出现在她眼前的竟是沈家庭院。
沈望舒坐下院中树下看书,沈澜清在院中练剑,沈斯年则是坐在一旁的账房里查账,沈流萤见着,当即高兴地跑向沈望舒,欢喜地唤他道:“三哥!”
沈望舒抬起头来,却不是平日里的温柔模样,反是一脸冰冷,亦是冷冰冰问道:“你是何人?”
沈流萤猛然顿脚,一颗心如巨石一般一沉到底。
沈斯年此时抬起头来,从窗户往外望,也是一脸冷漠,道:“你是什么人?”
沈澜清停下手中的剑,嘲讽道:“哪里来的女人,竟然胡乱攀亲,谁是你兄长?赶紧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否则可别怪我手上的剑伤了你。”
“二哥,我……我是小萤萤啊……”沈流萤看看一脸嘲讽的沈澜清,再看看一脸冰冷的沈望舒,声音里带了哭腔,“三哥,我是小萤啊……你说过我永远都是你的小萤的啊!”
沈望舒无动于衷,只冷冷道:“二哥,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撵出去吧。”
沈望舒话音一落,只见沈澜清手中剑光劈面而来,沈流萤怔愣着忘了闪躲,任沈澜清手中的剑穿透了她的心房!
“呵呵……你是谁人的小萤呢?”消失的女子又出现在了沈流萤身边,看着插在她心房的剑,在她耳畔轻轻吐气,嘲讽至极,“你是不是想说还有你相公?那就看看你相公认不认你吧。”
对方嘲讽的话音一落,眼前的沈家庭院变成了莫府相思苑,长情和莫凛正坐在石桌旁对弈。
沈流萤怔怔看着长情,心口因沈澜清一剑万般痛楚,疼得几乎窒息,可见到长情,她却忍着疼痛,慢慢朝他靠近,轻声唤他:“呆货……”
可她的话音才未落,长情手中的棋子便如一柄利刃般朝她飞来!直插她眉心!
长情却是连头都未转一下,看也未看她一眼,只无情无感道:“滚。”
沈流萤不可置信地看着长情,泪水蓦地夺眶而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眉间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流到了嘴角,沈流萤身子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女子又出现在了沈流萤面前,笑吟吟道:“都瞧清楚了么?你根本就不是沈流萤,你不过是一个谁都不要你的可怜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