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凛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这个儿子笑过了。
他记得这个孩子小时候很喜欢笑的,可是久而久之,这个孩子便不再喜欢笑了,甚至连轻轻笑一笑都是极难见到。
“真是爹的好儿子,总是能知道爹心中想什么。”莫凛也笑了,“这一杯喜酒让老巫姑等了二十二年,愧疚之至,好在你和小姑娘替我还有你娘还上了,老巫姑一定很高兴。”
“嗯,她很高兴。”长情并不打算将木青寨的事情告诉莫凛。
爹的心已经很苦了,他不想再给爹的心添伤悲。
“那就好,那就好。”莫凛一连说了两个“那就好”,可见他心中那块搬起了二十多年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却听长情打趣似的又问他道:“爹当时死缠烂打跟着娘,是不是以命相护才终是得到了娘的放心和信任?”
莫凛又被长情逗笑了,“你这孩子,怎么总猜得这般准,真是让我怀疑当时你就在场似的。”
“爹应该说我脑子好用。”
“你啊,这性子可真是像你娘。”
“好了,爹,我不打断你了,你继续往下说。”
“那时候在木青寨,我为保护寨子而受了重伤,最后又因为替你娘挡了一箭险些命丧黄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日后的事情了。”
莫凛再睁开眼的时候,觉得自己浑身乏力,不仅如此,心口处亦疼得紧,他用了一小会儿的时间来回想,才想起来自己经历过什么。
想起来了发生了什么事,他陡然间猛地在床榻上坐起身,同时紧张道:“纯苓姑娘!”
“莫凛!”莫凛话音才落,便听到有人惊喜地唤了他一声,就在他身旁,就在他手边,就在床榻前。
纯苓就趴在床边,双手枕在床沿上,她本是枕着自己的手臂浅眠,可经着莫凛这一声紧张的惊呼声,她惊醒了过来,而当她看见坐起身的莫凛时,她情不自禁地唤了他一声。
莫凛这才瞧见他手边的纯苓,脸瘦了许多,脸色也有些苍白,尤其是两个下眼睑,一片青黑,无一不写着疲惫,可她的眸子却莹亮无比,就像是闪耀的星辰,揉满了欢喜与激动。
“莫凛你终于醒了!”纯苓甚至激动得扑到了莫凛身上,将他紧紧抱住,“我担心死了!”
莫凛被纯苓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给弄得懵住了,一时间震惊得便是连身上及胸口的伤被纯苓压着也不知疼,他甚至愣得完全没了思想,忘了反应。
直到纯苓松开他跑去找寨子里的巫医,他都还没有回过神。
可当巫医到来之后,却又不见纯苓出现。
巫医为他检查了伤势,替他换了药,离开了之后,他仍未见到纯苓出现。
莫凛实在坐不住也躺不下,他想要见纯苓,以致他顾不得巫医的叮嘱不可随意走动,一定要卧床好好休息的话,坐起身来穿鞋,作势就要下床去。
就在这时,一只白茸茸干净净的兔子蹿进了屋子里来,蹿到了莫凛面前来,蹲坐在地上昂着头盯着他看。
莫凛愣住,停下了正在穿鞋的动作。
因为他看见了这只正在盯着他瞧的兔子。
只见兔子定定盯着他瞧了一小会儿后,它抬起两只前爪子,抓住了耷拉下的两只长耳朵,然后像对手指一样抓着两只长耳朵眼前对了对,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在爪子和耳朵后像偷偷看莫凛似的,看了看便低下头,一会儿后又抬起头来看看他。
莫凛看着它这有趣的小模样,由怔愣变成了浅笑,正当他要说什么的时候,兔子突然开口说话了,而且还是用颇为严厉的语气,道:“巫医说了你不能胡乱动,你要好好躺着养伤,你快躺回到床上去。”
莫凛再一次愣住。
他虽知这只白茸茸的兔子就是纯苓,可毕竟从来没有听到过兔子会说话,以致他有些怔愣。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没有惊讶,也没有害怕,依旧是温和的浅笑,对兔子道:“我躺不住了,我在床榻上坐着可行?”
兔子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莫凛在床榻上坐好,又转过头来看蹲坐在床前地上的兔子。
兔子看着他,而后往前蹦了一蹦,再一蹦,就蹦到了床榻上,一副乖巧模样地蹲坐在床沿上,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莫凛,问他道:“我这样,你害怕吗?”
莫凛笑着摇了摇头,“你说呢?”
他喜欢她还来不及,又怎会害怕她?
不管她是什么模样,他都不会害怕她。
兔子不说话。
却见莫凛的面色沉了沉,关切地又问她道:“可是又发生了像在书房里那一回的情况才让你变成了这副模样?”
“不是。”兔子摇摇头。
“那你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莫凛颇为好奇。
“因为……”兔子这是又抓住了自己的长耳朵,将耳朵在眼前点对着,又是那副偷偷看莫凛的模样,道,“我有些不好意思。”
莫凛被兔子这副好像害羞似的模样逗得不由轻轻笑出了声。
兔子有些急了,“你,你笑什么!?”
“你为什么会觉得不好意思呢?”他可从未在这个单纯的姑娘面上见到过害羞的模样呢。
兔子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他心口位置,有些难过的问道:“疼吗?”
“只要纯苓姑娘安然无恙,我便不觉疼。”莫凛浅浅笑着,温柔道。
只要她好好的,他莫说疼,便是要他的命,他都愿意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