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动作,终于让一直好整以暇稳坐钓鱼台一般的武帝脸色刷白,飞快翻身下马过来。
身后的几个近臣自然赶紧跟上。
邵衡白皙的右肩头上,一个月牙的印记清晰可见。
那个月牙,在武帝的肩头也有一个。不过没有这个瘦与弯。
“原来是你?”
若棠此刻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平静的没有半点起伏。
电光火石间,邵衡曾经说过他为什么至今没有成亲的话,响彻在若棠的脑中。
“我有心上人了,交换过定情信物,也答应过娶她的。不过是后来离散了。”
回想起当初邵衡的话,若棠五脏六腑百般滋味,却只哑着嗓子问出半句话来。
“你,你怎么?”
半句话出口,呵呵几声苦笑出声的若棠,也不知道还能在问些什么。
面如金纸的邵衡也没想她说给自己,或者什么回应解释些给自己。
垂下眼帘,颤抖着的他几次抬手想把碧玉梳塞回怀里,都是无力的抬到一半胳膊又落下。
看着他的动作,脸白如雪的若棠突然放松般展颜笑了起来。
曾经的一慕慕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流转。
自己穿越时,一醒来就在太液池中沉浮,前生本水性精熟的她却忽然四肢僵硬,不能游动自救。
几口水呛得肺炸裂样疼,即将被淹没的时候。一个男生给自己背到背上,奋力的游水前行。
缓过口气的若棠,勉强用迷离的眼看见和自己左肩位置的星印恰是一对男生单薄肩头的弯月。
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做梦的她,随手把头上一对的玉梳拔下一个插到男生头上。
在人家背上恹恹无力的调戏说。
“你是救我出阎罗殿里的有缘人吗?救命之恩一定要以身相许,这就是我们定下终身的信物了。”
玩笑般的许诺要求得到身下小哥答应后,她就带着无限满意憧憬晕了过去。
醒后只见还是景王的武帝,正抱着自己往宫室奔去。
想来那时候邵衡救了自己之后,不是去找衣服,找人,就是有其他原因离开了。
才阴差阳错,让自己误以为是武帝救了自己。
怪不得那之后,武帝再也不愿意自己提到当年救命之恩。
也不愿意说什么天定缘分。又说那定情信物玉梳落在水中丢了。
原来压根就不是那个人啊!
自己被囚含水殿,邵衡借着哥哥旧友的名义殷殷照顾。
自己到玉湖行宫修养,他那么巧的也调了过来看护。
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他不惜触怒太后拔剑杀女使。
后来又带着只有一口气骷髅一样的自己,亡命天涯,远离家园。
最后,放弃功名利禄,隐姓埋名于冰天雪地的边城。
此刻要是还不明白他对自己的情谊,那就不是装傻,是真傻了。
“傻瓜,你后悔吗?”
诧异的感受若棠冰凉手指,在脸上寸寸轻柔抚过的感觉。
早就因为伤重,已经不能说话,如今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的邵衡,用眼珠左右转动回答了她的话。
想不到真有重信重诺,执着如此又痴情如此的男人。对尾生抱柱那些故事从来不信的若棠,终于明白是自己小人心肠了。
心口酸痛的她,俯身拔出邵衡靴子外侧的匕首站了起来。
“若棠”
他们身前不过几步的武帝大喊一声,若棠没有再扭头看他一眼。
左手反扭拔下簪子,素手轻拨,七尺长发如云赛绸,垂委在地。
电光火石间,一攥一割,光可鉴人的六尺黑发已消失在身后。
仿佛定在原地不能动的武帝和身后十数人齐声惊呼,若棠充耳不闻。
却在听到一声凄厉女声“主子”的时候,她微微扭转头。
是碧螺,她没死,正满脸是泪,披头散发向着自己狂奔过来。
感到庆幸的若棠对着她浅笑一下,缓缓跪坐在邵衡身前,把那柄他贴身带了多年的玉梳解下。
插在自己断发之上,又小心塞进他怀里。
心动并没有爱上,可如今明白爱并不是最重要,尤其对于此间男人女人来说的若棠,捧起他在黄沙地上,满是鲜血的手握在身前郑重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