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会儿,张思晨又拉着她回来:“那边门口等,医生可能会叫我们。”
两人牵手回来,倪孟还在那里,甘旋终于正眼看他,又看张思晨。
张思晨解释:“甘冽晕倒的时候他刚好在,是他给甘冽做了抢救,还陪着到医院来,他是医生。”
“你知道他是谁吗?”
“刚刚知道。”
“真是巧,都碰到一块儿去了。”甘旋这句话的语气并不好。
张思晨实话实说:“不巧,我带甘冽去他住的酒店的。甘冽晕倒的时候我不在身边,多亏了他。”
“倪孟。”
倪孟看他们牵着手,挨着亲密地讲话,又想着里面躺着的小男孩和甘旋的关系,脑子里一团糟,全是来不及了,他回来晚了。
甘旋叫他,他才抬头,两人都正视对方。时隔八年,终于好好看了对方一眼。
倪孟看着甘旋,眼眶渐渐就热了。明明就是和记忆中一样的人,看不出为人妻为人母的痕迹,但是她站在那里就是和他毫无关系的样子。
甘旋平静得多,如果按计划明天正常见面,她今晚可能会忐忑一晚上睡不好。但是猝然这样见到了,她才知道自己比想象中释然得多。
“谢谢,谢谢你。”
倪孟张嘴好几次,最后还是问了:“我刚好救的,是你的儿子吗?”
“嗯。”
“他呢?”倪孟问的张思晨。
甘旋默了下,模棱两可回他:“不明显吗?”
倪孟笑了,笑得非常难看。
甘旋脸上都是泪痕,几缕发丝还黏在脸上。倪孟定定看眼前日思夜想的人,她的每句话说得都像当时说“分开吧”那样,决绝又没有感情。
倪孟想,当时电话那头的她应该也是这样,愤怒、冷漠又决绝。她往前走了八年,而他还留在原地。
倪孟苦笑,掏出手帕递给她:“擦擦脸。”不要哭。
甘旋接了。
抢救室门打开,走出来的医生大声喊:“甘冽,甘冽的家属。”
“在,在在在。”大家都往医生身边围过去。
“身份证件到了吗?要去办手续啊。”
甘旋回:“到了,马上去办,孩子怎么样?”
“送来之前急救做得好,呼吸畅通。打了镇定和退烧针,抽搐也停了,办完手续就可以转到急诊观察室去。醒了退烧之后再做进一步检查。”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
倪孟走了,在大家都围着医生的时候。
医生回了抢救室,大家发现倪孟走了,但是没人再提。
甘旋把证件给甘睿,张思晨站起来和甘睿一起去办手续。可嘉拉着甘旋到旁边椅子上坐着等,医生说办完手续会推甘冽出来。
甘旋手里拿着倪孟递给她的手帕,触感柔软,隐隐有松木的清冽味道。
“你和倪孟一班飞机过来的?”甘旋问可嘉。
“嗯,他和我爸是同事。”
“他在锡市工作?”
“嗯,听说已经在美执业,家人也都还在国外,只有他自己回来了。”
甘旋低着头沉默了半晌,然后直起来看着可嘉问:“你说,事情到今天结束是不是好一点?”
可嘉毫不犹豫地摇了头。
甘冽出抢救室的时候已经醒了,躺在病床上的小人儿看了一圈,妈妈、舅舅、舅妈还有张思晨,不见救他那个人。
从看见他到奔过去晕倒,甘冽没看清他的脸,只听到了他的声音,也没有和他说话。
甘旋摸他额头,还烫。噙着泪用脸去贴甘冽的脸:“还有哪里难受?和妈妈说,妈妈让医生把你都医好。”
“妈妈,救我的那个人呢?”
“你想见他?”
病床上的小人儿轻轻点了头。
倪孟买了夜班飞机回锡市,去机场的路上用电脑写了辞呈,正准备给美国那边打电话,手机响了。
可嘉的电话,回去是该和可嘉说一声,倪孟闭上眼睛揉着突突作痛的额角接起电话,“可嘉,我在去机场的路上了,今晚回去。”
“倪孟。”甘旋的声音。
倪孟睁开眼,揉额角的手换到胸口,一下一下捶着。心口又闷又痛,像被钝物一下下砸在上面。
“嗯。”
“不着急的话,再在宣城留两天,甘冽还没有好好见过你。”
甘旋轻飘飘的话,在他的世界产生蝴蝶效应,把他整个人撕开又缝合。
他泪流满面,喘不上气,笑得像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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