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王觉得呢?”
木铎神色微僵,气势再不如先前那般足。
见他不答,殷承玉又道:“先前乌珠来信,说瓦剌王有意递交国书,归顺大燕。即便这两三月交涉都未有进展,但朕早已将瓦剌百姓视作我大燕子民。想来瓦剌王也是如此?”
他那双眼睛里充斥着温和的笑意,但当木铎对上时,却只觉处处都是凌厉的威胁。
他头一次在一个瞧着甚至有些文弱的君主面前,感到了坐立不安。
气氛逐渐沉凝。
殷承玉却神色自如地喝茶。
木铎将所有筹码算了一遍,露出些许颓然之色,又扭头瞧了乌珠一眼,乌珠朝他摇了摇头。
除了归顺,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木铎最终还是选择了归顺大燕。
瓦剌递交国书主动归顺,以及鞑靼的受降仪式都在同一日举行,定在了十月二十五日。
鞑靼汗王身死,次子战死。长子与阿哈鲁被俘。除此之外,还有鞑靼汗王逃走时主动舍弃的妻妾儿女等共计三十二人,都在之后被大燕军士陆续抓了回来。
还有若干残部还在顽抗,也都被大燕军队相继剿灭。
这一役,大燕俘虏鞑靼军士男女共计六万七千九百一十三人,得宝玺图书牌面一百一十三,金印一,银印三,马三万六千匹,驼三千九百二十头,牛羊共计十万四千三百六十九头,车三千一百辆……可谓收获极丰。
殷承玉斩杀了阿哈鲁,留下了鞑靼汗王长子赤力。
十月二十五日,草原上建起高台。
瓦剌并鞑靼的军民皆聚于高台之下,亲眼见证自己的王跪伏在大燕皇帝的脚边,以示臣服。
殷承玉下旨册封木铎、赤力为贤义王与顺德王。
此后,他还会在漠北草原设立漠北都司,派重兵驻守。同时再逐步开放关内关外的往来通道,促进与漠北的往来贸易,加强对漠北的控制。
不论木铎与赤力今日臣服是否甘心,殷承玉都不会给他们东山再起的机会。
册封的圣旨与宝册是提前备下,薛恕端着托盘递到二人面前。木铎与赤力分别接过,领旨谢恩。
唱礼的官员见状,高声唱道:“拜——”
高台之下,十数万军民跪地齐拜。
高台之上,所有官员亦行跪拜大礼。
薛恕立在殷承玉身侧,亦要随之拜下。但未等他屈膝,殷承玉就已经托着他的手臂将人扶起,与他并肩而立。
辽阔雪原之上,十数万人齐拜。唯有他们二人轩然而立,俯瞰万里雪原。
殷承玉负手看向远处苍茫,问他:“你北征之时,可也如今日一般?”
薛恕略作思索,摇头:“没有陛下,天地失味,臣只觉人世孤寂。”
上一世他带兵踏平北方诸部,瞧着莽莽草原,不觉得兴奋,只有思念蚀骨。
他践行他的遗愿,但他却再也不会知晓,再也不会同他一道看这万里河山。
只余他独自守着日渐褪色的承诺,苦苦挣扎煎熬。
山河万里从来不是他的理想,他之所求,唯有一人而已。
只是这一人站得太高,于是他只能跋涉千山,不断攀登,才能与他并肩而立。
“那如今呢?”殷承玉侧脸看他,宽大衣袖下的手与他交握,掌心的融融暖意也传递过来。
薛恕收紧手指,深深凝着他,黝黑眼眸里只有一人身影:“如今只恨相爱一生,一生太短。”
恨不能千秋万世,与君纠缠。
隆丰十四年,鱼台大疫。
他困于泥沼之中,却看见有神祇翩然而至。神祇神色悲悯,如月姣姣,度众生苦难。
从此以后,他看月亮,便只看见他。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