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拍青漓的手,温声道:“妙妙也累了一日,还是早些歇着吧”
青漓尚且有些不好意思,羞答答的应了。
董氏没叫她送,起身回了自己院子。
魏国公还不曾歇下,见妻子回来,自塌上坐起身,出言问道:“如何,妙妙回来了吗?可曾出什么事?”
“回来了,”董氏面色不似方才含笑,而是略生几分沉静,坐到了梳妆台前,顿了一会儿,她才有些犹豫的道:“今日,妙妙在英国公府……见到陛下了。”
“什么?”魏国公猛地提高声音:“——见到陛下了?”
“轻声。”董氏斜了丈夫一眼:“你喊什么喊,唯恐别人听不见吗?”
魏国公被妻子说了一句,倒是不生气,顿了顿,才有些茅塞顿开:“怪不得英国公莫名其妙的设宴,原是为了替陛下掩人耳目……”
“这么一看,”魏国公与董氏对视一眼,目光中有了几分欣慰:“陛下待妙妙,倒是有心。”
董氏轻轻出一口气,眼底神色柔和了些,道:“要不然,怎么说咱们妙妙有福气呢。”
“也是,”魏国公似是想起了什么,禁不住也笑了笑,笑完之后才对妻子道:“只盼着她的福气能长一些,能顺遂一生才是。”
因着青漓出生那夜所做的吉梦,一向有些重男轻女的老国公对于青漓也很喜欢,待她竟比两个孙儿还要亲近些。
青漓小的时候,便是老国公带着她的时候最多,祖孙二人的感情极好。
老国公年轻时征战沙场,身上留了无数暗伤,年壮时显不出什么,上了年纪后,却时常有腰酸背痛,碍于这个缘故,早早便卸了差事,只留在家中含饴弄孙,日子倒也过得潇洒。
总是在家里头待着自是会闷的,日子久了,他也时不时的带着青漓去看看老朋友,也会对着别人炫耀自己的小孙女聪明,早早的会说话,背诗也比常人快,命里头带着福气。
老国公上了年纪,见的人又都是有头有脸的,自是不好落他的脸面,便是在心底不信,嘴上却也连连称奇,跟着一道夸奖青漓好多,至于究竟是如何想,便是无人可知了。
等过了几年金陵众人再看,却齐刷刷的变了想法——咦,还别说,这小姑娘,指不定真的是命中带着福气的。
高祖立国时,总共册封了四公六侯十二伯,历六代至今,四公便只有魏国公一脉存续,六侯只余其二,只有十二伯剩的多些,还有五个依旧存留。
至于其余的那些,多半是因着各种事情本废黜,连带着配享太庙的祖先也受了连累,从其中迁了出来。
而近年来,受到牵连最大的一场灾祸,便是今上继位之初的动荡了。
没办法,皇帝的根基本就是放在西北的,在金陵虽有心腹,却也只是几人罢了。
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寡淡,母族又早早的被先帝抄了家,仔细一想,他在金陵还真是没什么亲近的人。
诸王之乱还在眼前下,皇帝怎么可能叫自己不信任的人继续占据要位?自然是要清理下来一批,将自己心腹安插上的。
如此一来,那些偷偷摸摸站位的人家就倒了霉,随之遭殃了。
一时之间,金陵勋贵竟无几家得以幸免。
还是到了事后,大家蔫哒哒的出去玩耍,才在其中发现了一个平平安安的异类。
——魏国公府。
说起来也是又伤心又庆幸,就在先帝驾崩的前一年,老魏国公无疾而终,于睡梦中平静的逝去了。
魏国公作为嫡长子,按制辞官守孝二十七月,一时间魏国公府满门缟素,闭门谢客,不再掺和朝堂上的事情了。
没想到的是,过了年关之后,先帝便猝然驾崩——诸王之乱开始了。
阴差阳错之下,倒是避开了一场祸事,也是运气。
相较之下,董氏的娘家运道也不错。
董氏父亲是当世大儒,曾经为皇帝做过太傅——在何家还不曾被灭族,皇帝还留在金陵的时候。
等到后来,皇帝被先帝发配到西北去之后,董太傅的境遇便不太好,接连受到诸皇子外家的排挤,在朝上几乎要待不下去。
好在他人也豁达,看得开,索性不去管那些闲事,一门心思修书去了。
本就是文臣,又远离权利中心,夺嫡的时候,自然不会有人想着这样一个老者,倒也是避开了一劫。
等到皇帝登基之后,对于这位幼年与自己相伴的太傅也还有几分香火情,便重新起复,小日子居然也过得有声有色。
一连串的事情说下来,跟青漓相关的两家人居然都是完好无损,甚至于有些蒸蒸日上的兆头,一时间,青漓命里头带着福气的说法便流传的广了起来。
甚至于,在封后圣旨还不曾下的时候,便有许多人家悄悄的找董氏打听青漓婚事——这样的儿媳妇娶进去,说不准真的能旺夫呢。
董氏想到这一节,便忍不住想要发笑,可是再想到女儿的心思,又有些笑不出了。
她解下发髻上的朱钗,又除了耳环,散着头发到了塌前,目光中隐约有忧色:“我见着,妙妙……怕是动了心。”
魏国公握住了妻子的手,劝慰道:“所幸,陛下也并非无心。”
董氏脑海中浮现出青漓的羞怯神态,禁不住摇摇头,在心底暗暗叹一口气。
——小儿女。
第18章 步摇
青漓不认床,觉也不浅,只消合上眼,便能很快睡下。
她唯一的别扭地方,大概就是不习惯平躺着睡,非得搂着点东西侧着睡才行。
董氏知她这个习性,专门叫人用丝滑的料子缝了床小被子给她,还细致里头塞了点安眠的香草,软软的,香香的,青漓正好得用。
以往的时候,青漓只要躺在床上抱紧她的小被子,不一会儿便能安眠,可是到了今夜,却如何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