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背景之下, 男子先天的就会比女子占些便宜。
皇帝其实也不是重男轻女,只是现下的境况,生一位皇子, 远比生一位公主好得多。
汉武帝二十九岁才有了第一个儿子, 即戾太子刘据。
几乎是刚刚降生,那个年幼的孩子就被册立为太子, 确定了正统地位。
随即,卫子夫母以子贵,被扶上了皇后之位, 也使得刘据成为武帝的嫡长子, 愈发的名正言顺。
而在那之前, 即使是武帝的亲舅舅田蚡,也同淮南王眉来眼去,暗通款曲。
那时候,田蚡同淮南王是怎么说的?
——方今上无太子, 大王亲高皇帝孙,行仁义,天下莫不闻。即宫车一日晏驾,非大王当谁立者。
这可是武帝的亲舅舅啊!
没办法,国无储君,君无后系,满朝之中,谁的心思能定下来?
皇帝此前想着过继,只等着宗室诸子年长些,能看出才质如何,再择优接到宫中,对此也不怎么在意。
可眼下既然大婚,有了自己的嫡亲骨肉,自然不会将皇位传给别人。
他已经三十三岁,年过而立了,可真正培养起一个合格的储君,却要将近二十年甚至于更长的岁月。
倘若青漓这一胎生的是公主,下一胎只怕就得他三十五岁的时候——这还要在青漓下一胎能生出皇子的前提下。
像是卫子夫,也是在接连生下三位公主之后,才生下了武帝的长子刘据。
要真是这样,皇帝只怕真得抓瞎。
就算是一年一个,那也得等到他年近四十,等到太子及冠,他又会是什么光景?
更不必说,一个接一个,毫不停歇的生孩子,对人身体的伤害会有多大。
除此之外,皇帝也有更深一层的顾虑。
他毕竟比青漓年长许多,倘若不出意外,必然会走在她前头。
那时候,她唯一能依靠的,自然就是儿子与母家了。
皇太后身处宫中,母家纵然强盛,却也是难及,真正能起到作用的,还是亲生儿子。
若有长子能震慑朝纲,她这个皇太后,自然跟着享清福。
若是只有幼子在侧,他自己都尚且需要皇太后扶持,受制于朝臣,皇太后的日子,难道会很舒适吗?
几番思虑下来,皇帝想要个皇子,也是无可厚非。
青漓对于他的心思也能猜出几分,所以心里即使是觉得无奈,也没有反对他对于送子观音的热切。
但是,也只限于不反对了。
叫她一日三回的去上香叩头,她才不干呢。
要是求神拜佛能有用,那世间早就乱套了,她才不信这一套。
好在皇帝也不强求,尽管对于董氏所提的水宁庵虽感兴趣,可是见小姑娘兴致缺缺的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温柔的摸摸她肚子,就不再说什么了。
青漓以为他是爱护自己,所以被迫放弃了刚刚才养起来的求子爱好,一时间,连之前答允董氏要劝说他别叫臣子们去拜送子观音的事儿,都不太好开口了。
她脸上露出几分犹疑,正被皇帝看个正着,心下微疑,开口道:“怎么了,还有话不好对朕说吗?”
青漓想着自己都答应了,不说也不太好,干咳一声,终于期期艾艾道:“求子这种事,关键是心诚,还是得看自身。”
小心翼翼的看一眼皇帝面上神情,她继续道:“那些臣子……即使是跪的再久,心里头不往那儿想,又有什么用呢。”
皇帝被她说的有点忧伤,默然一会儿,终于道:“——原来,朕是做了无用功吗?”
青漓被他说得有些愧疚,可说都说了,也不好自打嘴巴,便点点头,低声道:“心诚则灵。”
皇帝伤心了,躺在床上,拿手掌捂住脸,不说话了。
青漓看的担忧,明白他急于求子是为了什么,心里头也觉得心疼,扶着肚子,小心翼翼的在他身边躺下,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道:“我觉得……应该是个男孩子。”
皇帝侧过脸去看她,目光微微一亮:“真的?”
“嗯,”青漓也不是随口扒瞎,而是隐隐约约的,有这种感觉:“这么淘气,要是女孩子,那还得了。”
皇帝伸臂揽住了她不再纤细的腰身,默不作声许久,终于唤道:“妙妙。”
青漓应道:“怎么了?”
“过几日,朕带你回一趟魏国公府吧。”
“真的吗?”青漓眼睛一下子亮了,里面期待满满:“什么时候?怎么突然有了这个念头?”
“再过几日,等朕闲下来,就带你回去,”皇帝含笑摸摸她肚子,看小姑娘惊喜的一双杏眼都睁大了,心中更觉几分温情,低头亲亲她,道:“——妙妙也许久不曾归家了。”
青漓在魏国公府住了将近二十年,骤然离开那里,嫁到了宫中,说一点儿想念都没有,那肯定是在骗人的,此刻听皇帝说可以带自己回家,怎么会不高兴?
皇帝见她这样毫不掩饰的欢喜,心绪也跟着晴朗起来,在她面上再度亲一亲,道:“大张旗鼓的回去,难免要拘泥许多,反倒不自在,还是找个闲散时间,轻装简行的过去吧。”
诚然,若是帝后一道驾临魏国公府,单单为了招待,只怕就要忙碌粗多,倒不如私下里过去一趟,也还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