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盼着对方能听懂他话中之意,动静弄小点,这样他也才好同他们大殿下交代。
那小太监奔得很急,本来还想看看是谁这么没眼色拦了他,正要好好发一顿牢骚,可一看,人是乐宁公主面首的贴身内侍,小太监面上不耐烦的神色才起了个头,立刻消散得一干二净。
但即便如此,他神情仍是带着焦虑与忧心。
他说:“还能怎么着?前殿乱成这样,自然是乐宁公主出事了!”
“啪”的一声,常喜尚未问出后半句,身后声响传来,他的头才转到一半,怀策就已如一阵风似地,奔到他身侧。
“公主怎么了?”
小太监也被突然出现的怀策吓了一跳,但能在忘忧宫当值的,也不会这么一点小事就被吓得失了分寸。
他定了定神后说道:“公主殿下又病了。”
乐宁公主病了虽是常事,那也比之前都要来得更频繁。
怀策拧起眉头。
他想起今早乐宁公主醒来,那一副睡不醒,还想再继续睡的模样。
当时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面上睡出来的红也迟迟未退,本来觉得刚起,乐宁公主身子弱,完全打起精神得花比常人更多时间,所以怀策只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今一听乐宁公主又病倒了,怀策立即将这些小事全给连了起来。
他应当更警醒些的。
怀策问:“公主在哪儿?”
从内侍那儿得了位置后,怀策立刻往那处而去。
小太监也还有要事在身,恰好与怀策同路,便追着他脚步一同过去。
分明同样都是快步走着,小太监也只比怀策慢了一下才起步,但他赶到帽子都险些掉了,还只能遥遥看着怀策背影,怎么追都追不上他。
这副景象落在常喜眼中,他又开始在想,怀策曾对他说过的“分寸”一事。
就算是对有恩之人,但大殿下这反应……
怎么看,常喜都不觉得,殿下他拿捏好了分寸。
……
怀策来到乐宁公主寝宫时,太医也在。
等太医诊完脉,怀策才上前询问:“公主怎么样了?”
见到怀策过来,太医已是见怪不怪。
他恭敬回道:“回殿下的话,公主她……还是老样子。”
怀策走到床沿一看,乐宁公主紧闭着眼,早上他为她梳好的头发有几缕贴在她脸上,面色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她总是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下一瞬又突如其来的不省人事。
以往知道乐宁公主病况归知道,却没想过追问的怀策,第一次对太医提问:“公主的身子……没有任何可解之法吗?”
太医关上药箱,轻叹了口气。
乐宁公主的身子算不得什么秘密,他幽幽开口:“公主这不是病,而是残毒,若没弄明白那毒用了哪些毒物制成,解药便无法研制。”
解药难寻,那毒药也更难寻。
真要那么轻易能取得,这些年来,他们这些太医也不至于一直这么束手无策。
送走太医后,怀策尚继续留在楼心婳的寝殿内。
小真子没阻挠,更没赶他走的意思。
他们忘忧宫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公主还挺喜欢这位雍国皇子的。
病发时有个自己喜欢的人陪在身边,公主若醒来一眼看见,应会更开心些才是。
他们这些宫人能为公主做得不多,公主待他们好,那他们也希望公主能在剩下的日子里每天开开心心的,或是身子能完全大好,那就再好不过了。
小真子为他们掩上门,公主发病昏睡时,他们在旁边做什么都没有用。
能做的,只是备些热水与膳食、汤药等等,让公主随时醒了,都能立即用上,仅此而已。
屋内静悄悄的,只余乐宁公主因不适,气息紊乱的喘声。
这回与上几次只是单单昏睡不同,乐宁公主没有前几次睡得安稳,睡梦中身子也不安分地在颤动,苍白的面上如染一片红云。
她的长发有一缕滑落至唇上,恰好就这么被含着。
怀策指尖微动,犹豫了片刻,最后缓缓伸出手,将那发丝撩开。
取走时,手微微擦过乐宁公主的脸,烫的。
怀策的手一顿,沉默地注视她面容。
他碰过她的脸,最知晓这张脸平日时应有的温度。
一直都知道乐宁公主命不久矣,原先不过认为,只是消殒了一个邻国公主,并不会有所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