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做岑郎的人一身禁卫甲胄,不敢轻易动弹,生怕弄出动静,他拉着周宛月的手,把一样东西交到她手里,深吸口气决定道:月儿,一不做二不休,容璲身边必有暗卫,我出门就会被盯上,也逃不了,咱们不如拼一回,你先吞了解药,找机会把迷烟拉开解决了容璲,咱们放一把火,趁乱混出去!
另一边,傅秋锋趴在榻上,在酒的刺激和噩梦里沉浮,他满身是血,无助的嘶吼,就在他要一刀砍向某个人的脖子时,梦境突然被关心的喊声击碎。
傅公子?您醒醒,您还好吗?
傅秋锋顺着声音来处扣过去,准确的抓住了一个暗卫的领子,他一头冷汗的看清了之后才慢慢松开,捂着钝痛的脑袋道:霜刃台有事?
是陛下吩咐属下过来,说您醉了,应该喝碗醒酒汤,沐浴之后再去床上休息。暗卫如实转达道。
哪有这么娇生惯陛下没事吧,到周婕妤的宫殿了吗?一路可安好?傅秋锋猛地回过神,睡着前的记忆一点点窜上脑海。
没事啊,属下来之前陛下说要和周婕妤对弈。暗卫不解道,傅公子莫非发现了什么端倪?哪里有危险?
傅秋锋赶忙翻身起来,转了一圈找到脸盆洗了把脸:陛下身边还有人吗?
暗卫也开始紧张:没了,今夜是属下当值。
赶紧回去!傅秋锋边说边冲出门,机密情报,周婕妤有问题。
暗卫一听,直接在碧霄宫庭前提气纵身跃上宫墙,直奔徽怡轩,他见识了傅秋锋到霜刃台,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就能让韦统领亲自相送,必定有过人之处。
傅秋锋左右看看,顾不得许多,也闪身赶往徽怡轩。
翻滚的烟雾刚升上夜空时,最初无人注意,等到火舌舔舐了窗户和琉璃瓦,黑烟浓烈的像坠落的乌云,远处宫殿的婢女才惊觉徽怡轩走水了。
傅秋锋跑着越过抬水的人群,喘了口气,他到徽怡轩时暗卫还没有来,容璲向来行踪飘忽还不带随从,抬着水桶的太监不确定徽怡轩里有谁,只敢远远泼水,一边喊着快叫崇威卫来运水救火。
嘈杂的声音让傅秋锋头痛欲裂,他眼看着一扇窗子掉落下来,不同于火焰的暴烈,有更柔和的白光在房屋角落里晃着,傅秋锋心头一松,想也不想回身浇了自己一桶水,撕开衣摆浸湿围住口鼻,在一片惊呼声中翻进窗户,穿过了张牙舞爪的火光屏障。
只需要环顾一圈傅秋锋就明白过来,有人贴着墙壁放了火,所以屋子中央还没被烈火吞噬,但灼热的温度和噼啪炸响足以烤干人的理智,傅秋锋眯眼看见容璲虚弱的冷笑着,坐靠在条案下的角落里,旁边有个女子趴在地上不住的咳嗽,禁卫装扮灰头土脸的男人正持刀和从容璲手背上探起头的墨斗对峙。
陛下!傅秋锋故意喊了一声,禁卫一惊猛地回头,就在这时容璲甩手送出墨斗,灵活的小蛇直接围上他的脖子,狠狠咬在了他颈侧。
容璲怎么也没想到傅秋锋居然会来,面露错愕,禁卫捂着脖子胡乱挥出一刀,迎面砍向容璲,傅秋锋一个箭步冲上前,关键时刻控制住了用出内力武功的本能,挡在容璲身前右手攥住刀刃,忍痛使了个巧劲拨开力道,夺过刀来反手递给容璲。
刀柄上血迹蜿蜒而下,容璲盯着傅秋锋受伤的右手,周围越来越热,越来越难以呼吸,他恍然间有种这热血淌在他心口的错觉,让他生出一种绵钝的不适。
来徽怡轩前他就知道,自己有多厌恶这座华丽的囚笼,皇宫能让任何人变得疯癫失序,妃嫔是,他也是,他只不过要再一次的证明,大家都是一样的罪恶。
但傅秋锋,似乎不一样。
第15章 专业暗卫03
容璲接住傅秋锋递来的刀,手蓦地往下一沉,用力攥住了刀柄拄着地面。
傅秋锋警惕着突然发狂的禁卫,他像砍中了人一样放肆的狂笑,攥拳挥舞着不存在的刀,然后转身冲向墙壁,大喊道:月儿,快走,我已经剁了狗皇帝的项上人头,我这就带你出
话音戛然而止,他一头撞在了墙上,被一根烧断的横梁砸倒在地。
岑郎!周宛月跪坐在地凄声痛哭,是我害了你啊!
墨斗在地板上盘成一圈,灿目的火光中它的鳞片闪烁着细腻的虹色,似是忌惮四散的火星,往后缩了缩,不敢去找容璲。
陛下,周娘娘,先出去再说。傅秋锋眉头紧锁,亲眼看见周宛月亲密的喊禁卫岑郎,他就知道《金銮秘史》也不值得全盘相信,贵妃根本不是污蔑周婕妤怪不得他之前恭喜容璲,容璲一副喜事丧办的模样。
朕中了迷烟。容璲撑着刀艰难地撑起身子,对周宛月道,你想死吗?
傅秋锋一愣,容璲这句话并无愤怒,也不像威胁,随后他猛然反应过来,容璲是因为他才把阻挡迷烟的香囊卸下,又是因为他喝醉了酒才派暗卫回去嘱咐,若这两点都未发生,容璲又怎会在火场坐以待毙。
是臣该死,让陛下陷危。傅秋锋复杂道。
朕没问你。容璲看着恍惚失神的周宛月,你想死吗?
为何死的不是你!周宛月眼圈通红厉声吼道,容璲,我在你眼中究竟是什么东西?
容璲在烟气中弯腰咳了两声:婕妤。
那你为何不肯临幸我!周宛月狠狠一砸地板,我若能有个孩子陪伴,何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容璲说的轻描淡写:朕不喜欢你。
那你最初为何要来看我?
是贵妃极力劝朕。
那你为何又不来了?
因为你的父亲还是倒向了陈侍中。
傅秋锋听着容璲不含情绪的对答如流,恨不得直接把他拖出屋去,有什么话出去说不好吗?
这时外面的禁军也终于赶到,暗卫在门口焦急地高喊陛下,他趁机强行扶上容璲的肩膀劝道:陛下,先随臣出去,房梁随时可能坍塌。
哈哈哈哈周宛月不顾坠落身边的火球,仰头自嘲地大笑,听见了吗?全是因为别人!我只是被随意拨弄操纵的傀儡,没人在乎周宛月是什么样子,那周宛月又何必在乎什么礼法荣辱!傅秋风,你也和我一样,他对你好,是要拉拢国公府,拉拢襄国公的势力!
能为陛下利用,我甘之如饴。傅秋锋果断地说,墨斗被一蓬火星惊到,沿着桌腿就要爬上已经开始燃烧的桌子,傅秋锋眼疾手快一把拎住它的尾巴,墨斗转回脑袋朝他呲牙,他干脆把墨斗直接塞到了容璲宽松的衣襟里,手背蹭到一片透着寒意的皮肤,在火场之中硬是打了个哆嗦。
容璲忍不住偏头看他,傅秋锋一手拽住容璲,一手去拉周宛月,但他右手有伤,周宛月一挣,傅秋锋吃痛之下松开了手,被她几步爬起来后退到了已成焦炭的禁卫身边。
可怜哪,若有来世,只愿我在寻常百姓家,同如意郎君共饮一杯清茶。周宛月一擦眼泪,毅然转身没入火海。
容璲微微一怔,仿佛被唤起什么不愿触及的记忆,静静地站在远处,松手放下了刀。
快走!傅秋锋接住向前倒下的容璲,衣裳差不多被烤干了,他又撕下一截衣袖,按着容璲让他弯腰低头,给他蒙到脸上。
容璲提不起力气,任由傅秋锋推来拽去,低笑道:爱妃撕的动布,接得住刀,是衣裳品质太差,还是爱妃勇猛过人?你怎么过来的,如何知道朕有危险?
家里带的衣裳质量不好,臣在千峰乡做帮工看过护院操练,情急之下冲上去,没想到真接住了,臣一向相信直觉,陛下离开时臣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就抄近路狂奔过来,若是错了,也无损失咳咳,陛下,先别说话了。傅秋锋强行解释,扶着容璲终于到了门口,头顶却传来一声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