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秋锋腹诽他参差的用词,谦虚道:臣生在千峰乡,偏远贫瘠,为了谋生在义庄做过工,当时学了一点。
容璲略感意外:虽说是打发到乡下的庶子,但吃住也是国公家的田产,还需为谋生发愁?
傅秋锋回想了一下脑中的记忆,傅秋风和他娘住的是漏风漏雨的老房子,丫鬟小厮都知道母子两人软弱可欺,月例发下来,也被贪的差不多了。
傅秋锋深知说多错多,眸光一黯,愁肠百结地长叹:可惜如今我得陛下赏识,先母却已操劳病故,唉。
容璲觑着眼扫他两下,换了话题:此人就是禁卫刘贲放进宫内的刺客,不过他只是江湖上的亡命杀手,收钱办事。
那刘贲的供词呢?傅秋锋偏头问。
刘贲还昏迷着。容璲说。
为何不泼醒他?傅秋锋皱眉,消息已经传开,时间拖得越长,主使者越有时间湮灭证据策划脱身。
容璲对上傅秋锋严肃的眼神,莫名气短,冷笑着提醒道:朕还怕他们不成?朕是要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如果你能令刘贲招供,朕就饶你兰心阁冒犯之罪,如果你做不到,那朕就要跟你算账了。
傅秋锋一听,躬身作揖欣然领命:臣遵旨!
韦渊,朕的霜刃台统领,他暂且供你差使。容璲指指候在门口的韦渊,自己坐回椅子准备看戏。
谢陛下。傅秋锋道了谢,问韦渊道,为何没有第一时间拷问情报?
韦渊一愣,眼前这个比他大不了两岁的清俊男侍,转身再对他质问出声时,竟有一种让他都为之胆寒的压迫感,他下意识闪开视线,心想说没有蛇未免太傻,退求其次道:没有水牢。
容璲揉了揉太阳穴,在傅秋锋身后对韦渊无声地骂道:丢人!
傅秋锋沉默半晌,突然有点同情容璲。
他终于知道为何在停鸾宫随便发挥一下,容璲就兴致盎然去了兰心阁,身边的暗卫统领是这么老实的小孩,什么都要皇帝亲自来办,就算武功不错,可暗卫也不是正规禁军靠打仗建功立业。
按我的吩咐准备几样东西,附耳过来。傅秋锋勾勾手指让韦渊走近,低声说了几句。
韦渊表情复杂,木然点头,然后匆匆出门。
一刻钟过去,容璲欲言又止,深感是自己想象力不够。
刘贲被铁链从头到脚捆了个结实,扔进厨房搬来的大水缸里吊起来,眼睛蒙上了布条,韦渊左手端着茶碗,右手拎着个桶,里边都是现抓的肥泥鳅。
傅秋锋慢条斯理地翘起嘴角,笑了笑,对容璲拱手,陛下,恐怕事关机密,可否容臣回避?
容璲道:爱妃怕知道的太多?
如果陛下愿意让臣知道,那臣就不怕。傅秋锋说。
算了,先下去吧。容璲一抬下巴示意门口。
臣告退。傅秋锋后退几步,飞快开门到了走廊。
霜刃台地牢内光线昏暗,火把相隔很远,一滴水落在地面的层层回音都令人不寒而栗,但比起安逸的兰心阁,傅秋锋却更喜欢这里,墙壁的凉意和隐约的惨叫,这些常人避之不及的东西已经刻在他的骨子里,连借尸还魂重活一世也洗不掉。
如果能入霜刃台傅秋锋抱着胳膊靠在墙上,毕竟霜刃台的官服也还不错。
他没站多久,刑室内就吼叫起来,他竖起耳朵细听,刘贲喊着别走,我说,我都招!我不认识那人,他每次见我都带面具,他知道我的底细我是大鄢刘将军的曾孙,若不帮他,陛下知道了也会杀我!
傅秋锋走远了两步,暗自琢磨刘贲的供词,他已经将《金銮秘史》看过几遍,即使不能倒背如流,对其中情节也如数知悉,但书中只提到大奕开国以来八十年,民间仍有不少意图推翻奕朝光复大鄢的前朝余党,但散兵游勇不成气候。
他正沉思,房门忽地一响,容璲脸色怪异冲出刑室,扶着墙喘了几口大气。
那碗茶是何物?容璲拿袖子扇着风瞪傅秋锋。
傅秋锋淡定道:泻药,喂条泥鳅灌碗泻药,腹中绞痛,任谁都当真有这种蛇。
容璲:
容璲抿了抿嘴,正要发怒,但看傅秋锋微微低头,又悄悄打量他,仿佛等待评价一样,没忍住,转脸笑出了声。
臣没让陛下失望吧。傅秋锋问。
容璲强忍笑意,指着傅秋锋骂道:两个字,缺德。
谢陛下赞赏,只要陛下得到想要的情报就好。傅秋锋忠心地说。
少奉承了,自己走吧,让门口的暗卫借你宫中出入的令牌,朕信得过你。容璲放缓了声音。
傅秋锋恭敬地行礼告退,顺着走廊尽头的楼梯上楼。
容璲站在门外,笑容一点点收敛,又有些不解。
如果傅秋风真是襄国公派来别有目的,那在宫中更该低调行事,而不是主动展现这种令人忌惮的技巧难不成真是个乡野遗贤,胸有抱负不成。
韦渊苦着脸离开刑室时,容璲马上走远了几步,捂着鼻子吩咐道:派两个暗卫十二时辰轮班监视兰心阁,任何可疑书信书籍往来人员都要严查,傅秋风若有动向,随时跟踪报告,看他是不是受人指使。
韦渊迟疑道:主上若是真怀疑他,为何不遣他离宫?
容璲瞟了韦渊一眼,精致俊美的面容浮上些许冷意:因为朕喜欢他的脸啊,若他真有问题,朕只能将这张脸剥下来收藏,未免可惜。
韦渊霎时不敢再问,忙去安排人手。
傅秋锋深知皇帝的做派都是嘴上一套实际一套,刚说完信得过他,不到半个时辰,监视的目光就从隔壁宫墙的树干上透过来。
他最近正打算休息调养的同时再适度锻炼一下,也没什么可疑的事要做,暗卫那边回禀给容璲的报告,第一天是傅公子吃饭跑步晒太阳,第二天还是,第三天亦如是。
第四天容璲终于坐不住了,下午让冯吉通知兰心阁,他晚上要去看傅秋锋。
傅秋锋才清静几天,听到消息又感头疼,容璲是来兰心阁,不是喊他去霜刃台,只怕又打让他侍寝的主意。
他抱着胳膊敲着手指在厨房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东西,张财打了水进来开始准备晚饭,问他:公子,您怎么到这来了,需要什么吩咐奴婢就好。
傅秋锋为难地问他:有什么东西吃了就能吐?
张财:
张财委婉道:啊,这,您是男子,这吐了恐怕也不是很有用。
傅秋锋:
傅秋锋左右看看,状似走投无路十分绝望:我实话说了吧,你家公子不想侍寝,最好让陛下一看就没性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