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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0)(2 / 2)

臣知错。傅秋锋挣开容璲的手,臣让陛下心烦了,这就退下。

朕没哼。容璲一腔火气没处发泄,目送傅秋锋踉跄着扶墙出去,抬腿踹翻了屋中的椅子。

眼睛还好的时候,傅秋锋从未如此清晰的触摸过地牢墙壁的纹路。

不知是余毒未清,或是他的大脑仍未放过自己,他还能感到指甲被钳子掰断后的剧痛,这感觉消褪的很慢,但他的指甲还完整的长在手上,刮蹭墙壁发出干涩的摩擦声。

他恨不起来,只是有些颓丧,好像这毒从他胸腔里挖出了什么,让地牢潮湿的凉意趁隙钻入,他捋着墙走,却还不知要如何回兰心阁,他受过各种各样的伤,但至少没瞎过,宫中亭台楼阁复杂错落,他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凭记忆走对。

总不能让执勤的暗卫送自己回去吧,曾经的暗阁首领,怎能这般无能狼狈。

傅秋锋轻轻叹了口气,抬脚时突然磕在台阶上,失去平衡跪了下去。

容璲不想跟傅秋锋一起走,见到他疏冷垂首的模样,容璲便不禁生出是自己做错的想法,他在屋里暴躁地踱步,韦渊快被他转晕了,就在这时走廊传出一声闷响,半晌再没有其他动静。

韦渊试探道:主上,您不去看看吗?傅公子好像还没出去。

磨磨蹭蹭,耽误朕回碧霄宫。容璲拂袖冷声说完,大步出了刑室。

傅秋锋坐在台阶上,靠着墙壁默默调息,听见刑室房门砰的一下,便睁眼停下了动作,缓缓站起来想走。

站住。容璲冷喝一声,我们顺路,到天垣门再说。

是。傅秋锋跟上容璲,他听声辨位的功夫还在,虚浮地跟在了容璲身后。

他们走出一段,容璲回了几次头,渐渐发觉不对,站定屏息之后,果然傅秋锋也停在原地,茫然地环顾四周。

你的眼睛怎么了?容璲扣住傅秋锋的肩膀,逼抬头面对自己,那双本该明锐的眸子此时黯淡无光,看向他时也没有聚焦。

被陛下挖掉了。傅秋锋平淡地说,在幻觉里。

容璲一怔:朕挖你眼睛做什么,瞎了还怎么为朕办事。

傅秋锋低了低头:臣现在已经瞎了,不能为陛下办事了,是臣没用。

容璲呼吸一紧,竖起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毫无反应。

不可能,这个剂量的幻毒不伤人的,就算是柔弱女子中毒也容璲此刻终于急躁起来,盯着傅秋锋的双眼,你,你还有哪里不适?

没有。傅秋锋闷闷地说。

说实话!容璲不容拒绝地低吼,他弯腰托起傅秋锋的腿把人横抱起来。

是实话。傅秋锋道,臣能走。

哼,朕没在幻觉里打断你的腿吗?容璲冷声说。

傅秋锋沉默少顷,道:您打断了臣的手。

容璲一噎,尽管是幻觉,听起来却也不是滋味,他自认对下属不错,就算韦渊办砸任务,他也从未下重手打过人。

朕才不会打断你的手,录事没了手拿什么写公文。容璲哼道,不过你如此才华横溢,用脚写也不成问题吧。

傅秋锋:

傅秋锋实话道:这个真不会,臣已是个废人,没资格留在霜刃台。

容璲又气又无奈,皱了皱眉:你没资格离开霜刃台,信誓旦旦为朕效忠,就算瞎了也得在霜刃台扫地浣衣。

傅秋锋又肃静下来,夜风吹过他潮湿的衣裳,他冻得心生厌倦,无所谓地答应道:是。

是什么是?容璲想发火,但傅秋锋面无表情,连眼中都缺乏神采,清俊苍白的脸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便让他不知冲哪里发泄。

傅秋锋干脆闭上了眼,半睡不睡的晃了阵神,就被小圆子惊讶的吵醒。

公子,您回来您这是怎么了?小圆子乱七八糟地系着衣服冲出来想接傅秋锋,但容璲越过他直接进了卧房,把傅秋锋放在了床上。

容璲沉着脸道:中了毒,眼睛看不见。

啊?公子,哪个杀千刀的给您下毒啊?小圆子慌张地给傅秋锋脱鞋擦脸。

容璲:

傅秋锋头疼地搪塞道:意外被蛇咬的。

您可受苦了衣服怎也湿了,您起来一下,奴婢给您换件干净的。小圆子取了里衣,扶起傅秋锋,解开胡乱系死的衣带,看见那道横贯胸前的红肿伤痕,倒吸口气惊道,哎呦这伤,哪个王八蛋敢欺负您?

容璲:

容璲插话命令道:小圆子,你去竹韵阁请林公子过来,就说朕有要事。

小圆子虽不解其意,但也不敢违抗容璲,点头快步走了。

傅秋锋自己换了里衣,手指还不太灵活,也懒得系带,裹着被子窝到了床里。

容璲在床边坐下,幻毒耗损了不少精神,傅秋锋睡得很快,眉心在睡梦中紧锁,他伸手去按了按,想舒展开那片细纹,但傅秋锋却把眉皱的更紧。

容璲吸气喟叹,他也曾死过一次,那之后他才下定决心,如果没有人认同他,那他就自己赋予这荒谬人生延续下去的意义。

为朕效忠朕是你的意义吗?

傅秋锋意识到自己正在梦里,周围的景色混乱不堪,一会儿是极北的雪地,一会儿又在潮湿的湖边,他看见自己浑身是血的倒在岸上,有人正从黑夜的湖里往外爬,不等他再看一遍那个人的脸,画面又转到火光冲天的正房和提着刀的少年,他自责又痛恨地嘶吼阻止,最后一切尘埃落定,停在了暗阁的大殿中。

莫不是墨斗又咬了他一口。

傅秋锋胡思乱想着,他背后的花窗透出晴朗的光线,花叶和鸟语还有光柱里的微尘洒在书案上,暗阁的人死气沉沉,但装修却足够宽敞明亮,他站在案边,静静听完了新帝的旨意,接过那杯毒酒。

朕有些问题,算是朕自己的好奇心吧。新帝看着他喝完,颤抖着手扶在案上,酒杯滚落在地,父皇平生最是信你,哪怕他这两年连朕的话都听不进去,他仍固执的信你,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私心?

臣,一生皆为陛下绝无半点私心。傅秋锋断断续续的说,暗红的血从嘴角溢出,沾湿了一本来不及看的书,他捱不住胸腹刀绞火焚的痛楚,失手扫落了那本《金銮秘史》。

暖洋洋的光落在他身上,一身黑衣很快也跟着温热,可冷汗却已经浸湿了他鬓边零星的霜白。

朕相信你。新帝点了点头,你可还有愿望?念在你是先帝的心腹,朕赐你全尸。

傅秋锋挣扎着靠着花窗滑落倒下,把脸埋在臂弯里,咬住了衣袖,他是暗阁之主,朝野上下闻风丧胆的暗卫首领,他不想让自己的表情太难堪,若是暗阁之主死时也同那些无名荒冢的尸骸一样,未免太过讽刺。

但他还有一个微不足道的愿望,他想求新帝答应,抬起一点余光,惊觉不知何时新帝竟跪到了他身边,面容逐渐模糊,豁然变幻成了容璲。

容璲的手搭在他肩上,柔声道:没事了,只是噩梦而已。

静的落针可闻的卧房内,容璲倚着床柱一直没走,傅秋锋颤声呓语,他愣了愣,细细听去,只听清了两句无半点私心和臣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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