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家书,认得吗?容璲抖开两张信笺,笑容不再,眸光阴冷,如同看着拒不招认的犯人,你若真是傅秋风,为何与这封他曾代写过的家书笔迹不同?你到底是何人,接近朕是何用意?念在你确实有功,朕不想对你用刑。
傅秋锋猛然一愣,寒意从脊椎霎时攀升扩散,如坠冰窖般哑口无言。
这具身体,傅秋风的字迹,他竟如此大意,忽略了这最能暴露的一点,同样的一个人,笔迹怎会不同?
更想不到容璲竟派人去千峰乡查证了傅秋风从前的字,他看似相信自己,暗地里竟多疑至此吗?
傅秋锋强行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咬了一下舌尖,心中百转千回,面上不动声色,仔细一看那封家书,字迹端正,但非常普通,文辞也并无可取之他很快又是一愣。
这不是傅秋风的笔迹,和他脑中记忆并不相同。
这不是臣的笔迹。傅秋锋眉头紧蹙,陛下,这其中有误会。
容璲静静地看了他片刻,收起那两张纸:这确实不是你的笔迹,这是朕让宫人随便写的,但这也只能证明你看过傅秋风的笔迹,是有备而来。
傅秋锋脑中嗡的一声,容璲刚才竟是在试探他。
现在这两张才是你原本的字。容璲拿出真正的家书,展示给他。
傅秋锋莫名有些低落,他扫过一遍,这次确实是傅秋风本人所写了,他偏过头,低声说道:那是臣从前为人代写信件时用的字体,臣不想引人注意,而且臣苦练过模仿笔迹,无论是何种字迹,臣都能写。
容璲将信将疑,让韦渊解开他的右手,拿了纸笔递到他手边:证明给朕看。
傅秋锋接了毛笔,没有犹豫提笔便写了与方才两封家书一样的内容,两种笔迹,分毫不差。
陛下现在可以相信了吧?傅秋锋写满了一张,韦渊端着信纸,看神情已然信了八分,毕竟傅秋锋没有易容,天下间哪有兄弟之外巧合长成一样的人。
你倒是多才多艺,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容璲看完之后,断断续续的笑了两声,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想要相信傅秋锋,但他的理智告诉他,九死一生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已经再无退路,已经没有任何感情用事的余地了。
陛下,臣愿起誓,臣绝非蓄意接近陛下。傅秋锋竭力道,臣对陛下忠心不二,若有半点虚言,臣定受五雷轰顶,不得超生!
毒誓有什么用,老天若有眼,朕求过他那么多次,为何全无回应?容璲凉凉地嗤笑,绑回去。
主上。韦渊略有踌躇,傅公子已说明理由
韦渊,你是朕的暗卫统领,还是他的暗卫统领?容璲语气一冷。
是属下多嘴。韦渊低了低头,还是把傅秋锋的手绑了回去。
朕只相信一点。容璲在一面墙的刑具前缓缓踱步,估量着拿什么好,人不逼到极限,是不会说实话的。
傅秋锋瞳孔微微一收,看着容璲从墙上取下一条鞭子,他又垂下了头,有些自嘲地闭了闭眼。
他暗想自己不应该感到失望,是自己骗了容璲,身为暗卫,挨罚也是家常便饭,自古无情才是帝王,若容璲真信他三言两句的争辩,反而不是合格的皇帝。
他不应该失望,他早该从大奕的迷障里爬出来了,在哪里都是一样,他一早就舍弃的感情,即便换了朝堂天子也不可能再捡回来,就算捡回一点,最终还是走向错误的结局,收获同样的痛苦。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为何人做事?容璲用鞭柄挑起傅秋锋的下巴,目光冷肃,如实招供,朕或许能给你弃暗投明的机会,让你继续跟在朕身边。
臣并非受人指使。傅秋锋嗓音干涩,平淡地说,臣只是不愿蹉跎一生,所以才想追随陛下,陛下若不信,便动手吧,臣哪怕还剩一口气,答案也不会变。
好。容璲眉头一皱,鞭子向下一划,挑开了傅秋锋的衣襟腰带。
软鞭在空中甩出尖锐的响动,一瞬间的冷意过后,细密的刺痛才连绵炸开。
傅秋锋咬了咬牙,表情不变,他对鞭法力道颇有心得,容璲这一下不过五分力气,打在胸口,又比腰腹易受许多,倒也称得上手下留情。
你没来霜刃台之前,朕亲手拷问过许多刺客案犯。容璲握着鞭子伸手搭上傅秋锋的颈侧,指尖在后颈上蹭了蹭,朕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那面墙的东西朕都用过,你若不是习武之人,没有内息护身,不说实话,今日是走不出霜刃台。
臣句句属实。傅秋锋闭目道。
容璲点了点头:好,很好。
傅秋锋做好了熬刑的准备,身体上的痛苦他从不陌生,也没什么好恐惧的,容璲把手挪了回去,他突然感觉后颈泛起一点麻痒的疼,但很快这阵微不足道的疼就被更加剧烈的痛苦遮盖。
傅秋锋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凌厉的鞭影反复落在身上,他的衣襟褴褛的敞着,血痕一道接一道的在白皙的皮肤上绽开。
爱妃,你这副模样,真叫朕于心不忍。
傅秋锋忍回一声低吟,咬住了下唇慢慢抬头,他看见容璲一甩鞭上的血,扔了鞭子,指尖压在他的锁骨上,逐渐加了力道,向下划在结出血珠的伤口,用力按了下去。
唔陛下。傅秋锋靠在刑架上一寸也无法后退躲闪,臣句句属实。
朕叫了你那么多声爱妃,现在倒觉得亏了,朕还什么都没做,爱妃就变成嫌犯。容璲笑盈盈地说,不如在你昏死过去之前,朕补给你一个周公之礼如何?不过你现在身份特殊,朕可不会有一点温柔。
傅秋锋用力眨了眨眼,眼前的容璲身影奇异的模糊起来,他不知是自己精神不济还是冷汗刺的眼睛发花,他仰起头靠在了刑架上,艰难道:韦大人尚在,您不能
扫兴。容璲哼了一声,几步回手从炭火中抽出烙铁,火星溅到了半空。
傅秋锋屏住一口气,灼热毫不犹豫的接近了身体,他闭眼不再去看容璲,先前对容璲手下留情那一点感怀也被焚烧殆尽。
容璲将通红的烙铁印在了傅秋锋的腰侧。
寂静的刑室内,只剩虚弱断续的喘息,容璲退后了几步,墨斗绕着他的手腕,一滴毒液滴落在地。
傅秋锋依旧被绑在刑架上,只有一道泛红的鞭伤,目光有些涣散,无意识地紧蹙着眉。
韦大人尚在,您不能
韦渊听见他突然提起自己,倒有点好奇自己在影响了什么,看了看容璲:主上,幻毒毕竟无法操纵思想,如此下去,即便证实傅公子无辜,他恐怕也会心存怨气。
若他真像自己说的那么坚定,朕又没真打他,有什么好怨的。容璲捏着鞭子攥了攥手指。
两人说话间,傅秋锋突然剧烈的挣扎起来,用力弓下了腰不住喘息。
韦渊上前一步,突然意识到什么,担忧道:主上,墨斗的毒不能主动制造幻境,只是令中毒者根据周围暗示和自己的念头编织而成,按傅公子的别出心裁,这幻境是否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