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璲匪夷所思地感慨:朕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油嘴滑舌。
陛下若不喜欢,臣可以改。傅秋锋真诚地说。
朕也不喜欢你这句。容璲重新闭眼,朕一听就知是谎言。
陛下英明。傅秋锋夸赞。
容璲懒得再瞪他,昏昏沉沉的头脑症状减轻一些,睡意却也随之而来,他恍然打了个盹,再回神时猛然听见了容琰的声音。
容琰抱着个木盒走进正厅,一抬眼就看见傅秋锋极尽温柔地拿着柄绢扇缓缓给容璲扇风,他张口正欲说话,傅秋锋突然转身,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陛下刚刚休息,殿下小声些。傅秋锋哑着嗓子道。
容琰忙点点头,再一看傅秋锋正衣襟大敞,明明是公服,却穿的丝毫没有威严肃穆之气,欲拒还迎半遮半掩地露出胸口。
我听说贤妃!容琰赶紧避嫌别开眼神,捧着盒子往前走了几步,没看脚下,小腿撞在了容璲之前掀翻的小几上差点绊倒。
殿下,可小心着点。傅秋锋站起来,去挪开了小几,轻声道,方才陛下发了怒,又摔又骂的,您可别吵醒他,对了,殿下来此有何要事?我可为殿下代为转达。
多谢傅公子。容琰一愣,看向容璲,我在府中抄写了几篇经文,送给母后为贤妃娘娘祈福,本是听闻陛下不见任何人,但在天垣门遇到陈侍中和曹将军,所以思前想后也请吉公公为我通传一声,想来看望陛下。
殿下有心了,陛下知道心情也定会好起来。傅秋锋颔首笑道。
容琰不往傅秋锋那边看,只是轻步走到榻边探头看了下容璲,面露担忧:傅公子,有你和贵妃娘娘在陛下身边陪侍,我是放心的,只是见陛下面色似有劳神之感,想来政务繁忙,我府中日前刚得赵先生所赠一枚百年老参,等我回去便让人送来。
那我就先替陛下谢过殿下美意。傅秋锋躬身作揖,容琰本欲还礼,但一侧头就看见他倾身时露的更明显的胸腹,慌忙扭开了头。
我也不打扰陛下休息了,我先离开。容琰转身要走。
站住,四皇兄,很关心朕的爱妃嘛。榻上的容璲骤然坐起,阴恻恻地盯着容琰。
傅秋锋也愣了愣,他瞅着容璲那张脸活像起尸,容琰一惊,赶紧回身跪下:微臣参见陛下,叨扰陛下之处,微臣有罪。
经文都抄了,想不想再亲眼看看贤妃啊?容璲语气逐渐严重,按着榻边伸手拽住容琰的衣领。
傅秋锋在旁围观,一瞬间为容琰的衣服也捏了把汗。
容琰霎时面无血色,他随着容璲的力道跌坐在地,不敢挣扎,摇头道:陛下明鉴!是微臣知晓母后惦念贤妃娘娘,这才为母后抄写经文给她诵念,望陛下明察!
容璲目光如刀地端详他,似要将他一寸寸剖开,翻开血肉真心,容琰当真冤屈至极,闭目流下热泪,满腔悲愤道:陛下,臣以为您是懂臣的,臣此生只愿全心钻研触得书道之巅,对朝事家事未曾有过半分兴趣,您这番毫无根据的责备叫臣如何自处!
傅秋锋不声不响地在旁边观察,容琰攥紧了手指,他本就气质温吞儒雅,文质无害,在咄咄逼人的容璲面前像个可怜的强权受害者似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撞拄自尽以表清白。
皇兄,你哭什么。容璲松了手,嗤笑一声,招手让傅秋锋过来,然后把傅秋锋将掉未掉的那片衣襟直接撕下来,卷吧卷吧给他擦了擦脸。
容琰瑟缩了一下,傅秋锋心情复杂地抽了抽嘴角,无语之余还有点诡异的不情不愿。
向来都是你们欺负朕,冤枉朕,朕何时哭了?朕现在开个玩笑,倒像是欺负了你。容璲一松手,把碎布扔在容琰身上,有本事就滚去找太后告状,你现在还有娘,别杵在这惹朕心烦,朕说了不想见任何人,你们一个个的违抗圣旨,还能完整出去就感念朕不杀之恩吧。
容琰磕了个头:是,微臣告退。
等等,把外衣脱了。容璲又叫住他,在容琰骇然的眼神中继续道,朕的傅公子这样怎么出门送你?
容琰咬牙脱下外衣递给傅秋锋,傅秋锋接了穿上,掩着衣襟抱着胳膊送恍惚伤神的容琰出了殿门,然后转身回去,摸了摸光滑的袖口料子,鬼使神差地问容璲:这个陛下撕不动吗?
容璲深吸口气,有点报复般的爽快:朕撕他衣服干什么,朕是吓唬他,又不是羞辱他。
那陛下这是在羞辱臣了。傅秋锋抖了抖惨不忍睹的公服。
朕就是要羞辱你,你又能如何?容璲眯眼道。
傅秋锋一噎:那臣甘之如饴。
容璲:
傅秋锋又道:若明日再有什么人要见陛下,臣是不是该做好光天化日翻云覆雨成何体统的准备了?
容璲:
容璲总觉得傅秋锋话里带刺,但他琢磨不出傅秋锋这是哪来的刺,于是翻了个白眼赶人:莫名其妙!朕已经用完你了,滚回霜刃台抄书吧。
臣告退。傅秋锋怼了容璲几句,那点拿他威严肃穆的公服给别人擦脸的郁闷消弭无形,不禁又有点感叹自己真是越发无聊了,不就是一件公服吗,倒也不至于。
他转道回兰心阁换了衣裳又去霜刃台,齐剑书也在,和唐邈坐在一桌,推了笔墨纸砚嗑瓜子,两人在看陈峻德笑话上的乐趣惊人一致,暗一还在一丝不苟的抄卷宗,丝毫没有参与的欲望。
我在屋檐下听着,贤妃骂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唐邈压着桌案给齐剑书讲,曹元正当时内心咯噔一声,脸都吓白了,恐怕骂了一万遍陈老贼拖他下水,差点连茶杯都摔了。
可惜我没在现场。齐剑书大感后悔,这两人一个算计我爹,一个在北边算计我,这次之后老子请你们吃饭,你们统领有钱也抠门,不如我出手大方!
齐将军,我可当真了啊,一言为定。唐邈伸手跟他击掌。
齐剑书一招呼:走,不过今天我先蹭你们霜刃台一顿。
有暗一在,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省略了重要情报的关键,只说了无关紧要的八卦,傅秋锋靠在门口,两人出来时跟他打了个招呼,傅秋锋点点头,也去喊上暗一。
别抄了,先去吃饭吧。傅秋锋道,怎么不跟他们聊聊?这可是与齐将军结识的大好机会。
臣不敢以下议上。暗一谨慎地说。
身为霜刃台暗卫,张口闭口就是不敢可不合格。傅秋锋笑了笑,我等身为暗箭,就是要思他人不敢思之计,行他人不敢行之事,担他人不敢担之责,无有上下之分,如此才能为君分忧,暗卫已有凌驾规矩的权力,便要有非比寻常的胆量。
暗一第一次听见这种风格的暗卫准则,怔怔地问:唐大人也是如此想的吗?
傅秋锋心道唐邈可能并没有如此复杂的觉悟,而且这也是他一拍脑袋,根据容璲的偏好现编出来的,但嘴上认真道:霜刃台之人都是如此想的,所以你接下来要学习的只有一项,要大胆。
容璲并不知道傅秋锋已经开始邪门暗卫大改造,幸好下午并没有什么不开眼的人再来见他,他睡了一下午,药效总算过去不少,用过晚膳散了圈步,入夜时这才恢复精神,派去监视陈峻德的人回来报告,陈峻德去了照法寺上香拜佛。
只有如此吗?容璲深夜睡不着,边看奏折边怀疑。
暗卫点点头,但又有些奇怪,谨慎地说:期间有一刻钟左右,陈峻德单独面见了寺中的洪善大师,房间周围有武僧看守,臣无法接近,不知他们谈了什么,随后陈峻德便乘坐府中前来接他的马车回去,前后都未会见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