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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8)(2 / 2)

他缓缓摇头,放下自己的腿从榻上起身,把茶杯递回给傅秋锋,从傅秋锋身边经过,没再露出一点笑意:你让朕很失望。

傅秋锋如遭雷劈愣在原地,茶杯脱手滑落,清脆的摔成碎片。

他迟钝的在响声中一下惊醒,眼帘发颤,猛地回头望向容璲,容璲用余光瞥他一眼:收拾干净,回兰心阁吧。

傅秋锋的脸色逐渐泛白,他看见容璲眼里有失望,更有痛心和不解,他被这眼神压的喘不过气,像突然遭无形的手扼住喉咙,酸涩卡在咽喉,所有的雄辩和掩盖都再也说不出口,在这阵莫大的凉意中吞回满腹懊悔和自责。

他这次连怨容璲的资格都没有,容璲很清楚他在说谎,却只是让他回兰心阁。

人的容忍和耐性终究有限,是他不该屡次消磨,容璲的心腹亲信,左膀右臂,股肱之臣,哪个敢于明目张胆的欺君罔上?什么都不想付出,一味逃避错误,又怎配得到信任?

陛下,臣其实傅秋锋越过那摊碎片,想要不顾一切的坦白,然后让容璲来裁定他到底能不能继续留在霜刃台,留在容璲身边,但容璲走的很快,像是急欲摆脱他似的,出了门就消失不见。

傅秋锋站在门边,像是被挖空了什么,久久黯然无语。

容璲眼底泛着阵阵粗糙的灼痛,眨眼时就像把眼球碾在沙土上,他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眼里一定满是血丝,傅秋锋气的他脑仁都疼,他离开碧霄宫,站在平坦的大道上,突然发觉这属于他的皇宫竟然好像没有一处属于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无家可归。

冯吉从碧霄宫追上来,不解地问:陛下,傅公子和您闹别扭了?

张口闭口傅公子,你去伺候他吧!容璲愤愤地说。

冯吉讪笑道:老奴向来不懂眼色笨手笨脚,只有您从小就不嫌弃老奴,老奴当然只能跟着您伺候啊。

容璲揉了揉眉心,低头小声道:朕困了。

那就摆驾停鸾宫?冯吉提议。

罢了,也好。容璲点点头,让冯吉安排轿辇。

这个时候上官雩大概快给太后请安回来,容璲在轿子里睡了一会儿,到停鸾宫时还有些迷糊,他强撑精神在正厅等上官雩,随手摸了摸房梁吊下来的赤色蟒蛇,在顺滑冰凉的鳞片中稍感清醒。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上官雩回停鸾宫差点没笑出声,傅公子留在碧霄宫,您反而被扫地出门了?

与傅公子无关,朕是特意来和你谈正事。容璲强调道,还记得朕嘱咐你调查的牡丹玉佩吗?

上官雩挑眉:记得,我翻看了不少宫中的藏宝清单和库存玉器,仅有的几个现存的牡丹形制玉佩来路清晰,恐怕不是你要找的东西。

你看看这张图。容璲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上官雩。

上官雩接过来展开,仔细观察半晌,才断定道:我见过相同的图样,这是前朝最后一位太子赠给太子妃的信物,后来前朝直系皇族近乎全数身死殉国,只送走了几位尚还年幼的皇子皇孙,其中就有太子的儿子,大奕开国八十年了,他们就算活着,也早就成了平民百姓,掀不起风浪了吧。

太子,又是太子。容璲忍不住嗤笑一声,这枚玉佩之后的去向可有记录?

上官雩狐疑地打量两眼容璲:确实有,晋王之乱后,晋王伏诛,先帝抄没晋王家产,收缴的一批玉石器具清单中就有此玉佩,最初还收藏在宫中,但晋王伏诛的第二年,也就是永泰元年,宫中遭遇盗贼,失窃了一批宝物,连同这枚玉佩从此不知所踪。

容璲不禁感到烦躁,上官雩的调查证实了从舒无言手中取得玉佩的确实是晋王,但晋王之后,如果玉佩又从宫中流落江湖,那要探得下落谈何容易。

还是说,有人早就盯上了玉佩,故意装成盗贼连同其他玉器一起盗走混淆视听?

陛下。上官雩唤了他两声,去睡吧,别熬坏了身体。

容璲心中烦闷,想要说些什么,抱怨几句傅秋锋,或者干脆发个脾气,但上官雩难得温柔一回,像沉稳有度的长姐,他不甘于矮人一头,下意识严肃的绷着脸,矜持的维护颜面道:朕心里有数,朝政繁忙,朕暂且小憩片刻,就不浪费时间回碧霄宫了。

上官雩莞尔,暗中翘了下嘴角,等容璲去睡,她抱着胳膊出门,问门外候着的冯吉:陛下和傅公子吵架啦?公公可要劝劝他,年纪轻轻就老是熬夜生气,伤肝又伤肾,可不好啊!

冯吉深以为然:陛下是难得心疼人,咱家听说傅公子受了伤,还在霜刃台奔波劳累,陛下肯定是因为这才生气的,陛下宁可自己忙,舍不得傅公子忙。

说起来,傅公子倒是有意思,一个文官孤军深入敌营,这份勇气堪比陛下当年。上官雩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若是本宫,封赏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他。

娘娘,所以您是六宫的主子,而那位文官是陛下的公子。冯吉很懂地压低了声音。

两人一齐发出愉快的笑,只有容璲不明所以的在笑声中睡着。

傅秋锋收拾了自己摔的茶杯,那套杯子做工考究,四只杯子分别是河清海晏四个字,如今碎了一个,恐怕整套都不能再用。

他难免有些遗憾,放慢了脚步,直到回兰心阁,容璲也都没在出现,没有派人拦他。

暗一大概是把帮忙装修当成了命令,墙壁已经刷好了,床和柜子还在正厅没搬回去,暗一正在擦地,傅秋锋静悄悄地过去,靠在门边观摩,发现暗一这人认真至极,连地板的缝隙都恨不得擦的锃亮。

差不多就行。傅秋锋有点消极的开口,歇会儿吧,反正陛下以后说不定都不来了。

暗一惊讶回头,放下拖把行礼惭愧道:见过傅公子,是臣疏忽,竟然没发现您。

没发现很正常。傅秋锋进屋瞅了瞅雪白的墙,你去霜刃台看看有什么任务吧。

您不去吗?暗一问傅秋锋,臣要留在您身边保护您。

我不需要保护。傅秋锋郁闷地说,他随手拿起搁在一旁的笤帚,提膝一磕拗断了木柄,走到墙边举手用断茬在墙面近前信手一挥,一蓬白灰洒落下来,墙上凹陷下去的坑均匀平整,宛若习惯雕刻的老师傅。

暗一睁大了眼,他下意识地外发真气荡开那些扬尘,发觉傅秋锋只是拿着木柄,气劲在粗糙的木头上汇聚如锋,没有挨上墙壁,却写出了矫健腾飞的笔画。

傅秋锋心中懊恼,下手更似发泄,写完两行字之后用力一掷,将木棍深深扎进地板。

暗一刚擦完的地面一片狼藉,但他无暇在意这点,盯着墙上整齐遒劲,豪迈壮烈的两行大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愕然半晌,才反应过来:您会武功?

是,我一直隐瞒陛下,如今是自讨苦吃。傅秋锋自嘲一声,拍了拍手,突然觉得承认似乎也没那么难,而且把压在心里的秘密倒出去,轻松自己,震惊他人,岂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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