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玉低了低头,小声说道:我被韦大人带去面见陛下,陛下是想给我银两和安身之处,是我主动斗胆希望进宫,我知道自己出身低微,也没有倾国倾城的美貌,陛下不会看上我的,但我想陛下连我这样的舞女都没有露出一点鄙夷,若是能为陛下效力,哪怕做个婢女,也比嫁给一个鄙夷舞女的男人要好。
傅秋锋听完,挑起嘴角笑了一下:陛下向来一视同仁,你留在兰心阁,那基本上每天都能见到陛下,近水楼台,别太早放弃。
怜玉一愣,接着连连摆手恐慌道:公子!您折煞奴婢了,我完全没有勾引陛下的意思,我心里有数!您是陛下的男侍,陛下喜欢的是您,我绝不会不知好歹恩将仇报的!
呃,抱歉,是我玩笑开的不当,姑娘别介意,能冒险放信号联络韦渊,足以说明你的品性值得信任。傅秋锋连忙安抚,而且陛下与我只是君臣关系,男侍这个身份不过是幌子,陛下怎么可能喜欢男子。
怜玉脸一红,没想到傅秋锋会道歉,她略显局促,又好奇地说:可陛下对您态度完全不一样啊,您不想要那些宫女,他马上就吩咐撤走了,而且您都说陛下一视同仁,怎么不可能喜欢男子嘛。
傅秋锋被怜玉这么一说,沉默下来回味片刻,渐渐也察觉出些许异样,不知是不是他待在兰心阁视野太窄,容璲关心别的臣子他也不知道。
不对,还是不对。傅秋锋谨慎地摇头,我觉得以陛下的个性,很可能只会立一位皇后,喜欢个男人又不能诞下龙子,将来立谁为太子?让谁继承大统啊?
怜玉当然还不算了解容璲,但她竖起手指认真道:那陛下可太专情了,连话本都不敢这么写呢,我去见陛下的时候他正在看奏折,好像是有大臣催他选妃立后,他看起来很生气,还和韦大人说将来从皇室宗亲里过继个现成的孩子养,简单又省事,我听了吓一跳,还以为他是在说气话。
傅秋锋有些想擦汗,手抬到一半,突然感觉这好像很符合容璲的风格,不过很快他又是浑身一震,如果专情如容璲,将来过继个孩子当太子,那他喜欢男人的猜测不就能变成现实了吗?
这个话题还是到此为止吧。傅秋锋本能地不妙起来,好像再说下去就要把他牵连其中,他趋利避害地阻止了这个危险的走势,让怜玉去给院里的花草浇水。
另一边,容璲在早朝结束之后又被急于汇报公务的大臣们堵在政事堂,没了陈峻德,在龙椅上发号施令的畅爽很快就变成了被奏报淹没的疲劳。
陛下,这是打通运河预计需要的款项,臣等连夜统计出来,若无需要改进之处,臣请旨尽快拨款开工,赶在冬季前完成工事。
陛下,臣要实名弹劾门下侍郎李廉
收受岩州刺史刘茂学贿赂的官员名单在此
容璲本想正午就去找傅秋锋,结果硬是被拖到了申时,大臣们的汇报告一段落,他才揉着肩膀离开政事堂,按照以前的习惯他基本不坐轿辇,但这次实在累得走不动了。
陛下,奴婢看您不开心呀。冯吉捋着拂尘笑眯眯地跟在轿子旁,不如到兰心阁小睡一会儿吧。
朕分明开心的很。容璲面无表情地说,陈峻德下狱,扬武卫新任大将军明日就进京觐见,鸣凤卫也正在清理整顿,这京城的钉子都已拔除,朕还有何不满?
唉,奴婢从小就伺候您,还能看不出来吗。冯吉劝他,您午膳都没吃多少,等傅公子身体好了,让他给您准备一桌酒菜如何?您还是很中意傅公子的手艺吧。
容璲眼角情不自禁地抽了一下,不怎么愿意承认。
但冯吉提起来,却还是让他升起了一点念头,想起那段漂泊无归的日子,他如今按时上朝议事批改奏折,在大臣们欣慰的眼光中口述再也没有阻碍的旨意,他不久前还在思考这真的是他想要的生活吗,但现在他彻底明白,因为傅秋锋在这里,所以他想做一个能被傅秋锋称颂的好皇帝。
到了兰心阁时傅秋锋正倚在床头看书,容璲让他上轿去霜刃台,傅秋锋百无聊赖的空虚眼神一下子就燃起了光。
容璲莫名有点不是滋味,说道:今天就是带你选个武器,兰儿有些处理不了的文书你收个尾,要是累了就赶紧回去,知道吗?
是!臣遵旨。傅秋锋正式地保证。
他们到了霜刃台,傅秋锋刚一加快步伐,就被容璲拽回了身边,强硬地扣住肩膀。
陛下,臣走几步路而已。傅秋锋无奈。
容璲眯眼警告他:才几步路而已,朕抱你怎么样?
陛下饶命。傅秋锋瞬间慢下来,他可不想给霜刃台再加点谈资。
两人先是去了趟库房,让傅秋锋自己选了柄匕首,容璲在旁边看着,总觉得霜刃台配的统一兵器太过普通,暗中盘算着去藏宝库里找找有什么合适的神兵利器送给他。
但傅秋锋自己还算满意,别着匕首一进正殿,就见唐邈穿着单衣跑出来迎接,瞧着瘦了点,但精力充沛,颈上围着个薄围巾,对容璲和傅秋锋弯腰行礼,然后飞快地掏出张纸,展在身前。
容璲一看,上书微臣参见陛下,傅公子。
唐邈把纸收回去,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写着恭喜傅公子转危为安身体大好祝陛下公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他再把纸翻到背面,伤到喉咙林前辈不让我多说话。
傅秋锋一把抢过信纸拍到他身上,微笑道:还要小心伤到手。
唐邈不能及时回复,憋得够呛,容璲瞪了他一眼,扶傅秋锋上楼去录事的书房。
地牢里用不着臣吗?傅秋锋被容璲搀着胳膊,有些不适应,但霜刃台来都来了,不去地牢好像少点什么。
阴冷潮湿,对伤口不好。容璲不准,地牢里有暗一。
傅秋锋放心了不少,然后又道:那韦统领需要帮忙吗?
他去追缉一个逃跑的武将,你别肖想了。容璲的态度纹丝不动。
傅秋锋只好暂时收敛心思,到了书房门口,房门开了条缝,他一眼就看见兰儿坐在书案对面,正皱眉写写画画,头发也全部挽成利落的发髻,穿着一身普通暗卫的黑色公服,温柔的五官都衬得英气起来。
傅秋锋回过头,望着容璲提问道:臣能换绣豹子的公服吗?
容璲心说你是多执着啊:不能,上次给你订做的一箱你还没穿几件吧。
可以改改给兰儿姑娘穿啊!傅秋锋认真道,她叫兰儿,公服秀兰花,多合适!
容璲:
容璲突然想让兰儿改个名,梅儿竹儿都无所谓,他深吸口气,冷飕飕地咬牙回绝:你想都别想!你只能住朕的兰心阁,穿朕给你挑选的公服,朕就是喜欢兰花,你没有挑拣的资格。
傅秋锋怔了怔,感叹道:没想到陛下是如此爱兰之人,臣卧房里那盆兰花长得不错,您要不要搬回碧霄宫?
容璲一只手搭上傅秋锋的后颈,慢慢捏住,微微摩挲了一下,翘起嘴角:不,朕想把你这盆兰花搬回碧霄宫。
傅秋锋:
傅秋锋陷入僵硬,不敢挪动脖子,容璲的目光里看不出戏弄,反而过于凌厉逼人,他的心跳不知不觉开始加速,恍然间想起容璲一点点强行压制着颤抖的手,剜出他背上的箭尖时,他朦胧的视野中那双难以自控的、喷薄着汹涌情感的眼眸。
气氛一时焦灼起来,傅秋锋拼命想轻松应对的法子,容璲也不放开,就那么一直盯着他,不知过了多久,书房才被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