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璲眼帘微动,抬手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迷糊地问:什么时辰了?
有寅时二刻了。傅秋锋连忙站直了正色道,您先喝药吧。
韦渊匆匆赶回来,进门之后一愣,万分不忍地扭过头,单膝跪下道:都是属下安排不当,若是留一个暗卫跟着您,您就不会受伤了。
朕不是还剩一边脸能看吗?转回来!容璲沉声道,都像你这样子,朕上一回朝,满朝文武的颈椎都错位了,只要你把通缉犯抓回来,把暗卫调走就没有错。
韦渊愧疚地抬起头:人已经带回,先押在霜刃台候审。
还有什么东西。容璲问道。
周福吞下去的字条已经拿出来了。韦渊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
容璲摆摆手:等朕喝完再看。
他端着药碗,搅了搅可疑的糊状物质,嫌弃地用勺子舀了一口,抱怨:怎么一股腥味。
傅秋锋实在道:林前辈加了他的血。
容璲直接一口喷了出来,挡着脸一阵咳嗽:给朕倒点水!
傅秋锋接住药碗放下,给他倒水,等他喝完拿起手帕,仔细地擦掉榻上的药汤。
良药苦口,陛下,您忍一忍吧。傅秋锋劝道。
容璲郁闷不已,随手抹了抹洒在身上的药,白了眼傅秋锋:衣裳呢?
在此。傅秋锋从木榻边上捧起换洗衣物呈给容璲。
容璲感到心累,他解下腰带,傅秋锋突然就挪了两步,挡在了他和韦渊中间,他刚拉开衣襟,容翊闻声拔足而来闯进屋门,傅秋锋动作迅猛地拿着外衫一把围在了他身上。
容翊看了看韦渊,又看了看容璲,问道:你发烧了?
容璲裹着衣裳也强行微笑地问傅秋锋:朕发烧了?
傅秋锋直觉发作一时手快,随后心想容璲若是喜欢他,那就等于喜欢男人,喜欢男人还在别的男人面前脱衣服,岂不是平白被人占便宜,实在不妥。
但这也没法解释,傅秋锋只好顺着容璲的话伸手,按在他前额上装模作样地担心道:是有点热。
朕对爱卿的热忱都溢于言表了是吧。容璲咬牙切齿地拍开他的手,重新拿回药碗,屏气强忍着味道不适喝完,字条上写的什么。傅秋锋已经知道了容璲对他的态度,此时在容璲这句玩笑话中怔了一会儿,等容璲吼他倒水时才回过神来。
韦渊将字条交给容璲,退到一边,容翊好奇那张两指宽一揸长的纸上到底写了什么,但更好奇韦渊到底挨罚没有。
他正要问,韦渊走到傅秋锋身边,低声打听道:林前辈多久能配完解药?
这次任务艰巨啊。傅秋锋沉重地说,林前辈也没有把握。
前辈?容翊自然地凑过来接话,那个林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比太医还有本事?我已经和陛下坦白了,你不用怕,我绝对不会让陛下罚你。
陵阳王殿下,刺杀既与您无关,您还是不要探听太多为妙。韦渊警告他。
没关系,让他听听。容璲看完纸条,在手指上绕了绕,笑眯眯道,朕也想知道韦大人到底说了什么。
林前辈只是陛下招揽的药师。韦渊眉梢轻轻颤了一下,目光游移,殿下,主上并未说我串通殿下,要处以庭杖示众,是我为了让您从实招供诓骗了您。
招供?本王做了什么需要招供?容翊气笑了,匪夷所思地打量韦渊,你还会骗人了,你霜刃台真是个好地方啊,你就没什么别的话要说?
除了抱歉,臣无话可说。韦渊对容翊深深作揖,主上并非不通情理的暴虐之人,也从未处罚过臣,臣希望您不要误会主上,家国面前,当上下一心,共抗来敌。
这次没骗我?容翊抱臂警惕道。
句句属实。韦渊沉声道。
算了。容翊转身对容璲抱拳,既然是这样,那我收回之前的话,误会了,对不住。
朕宽宏大量,不计较你以下犯上口不择言了。容璲哼笑两声,把纸条甩给容翊,你自己看看吧。
容翊接住纸条,纸张手感顺滑,似乎做过防水处理,对着烛火还能看见特殊的暗纹,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望大奕国陵阳王殿下为小王周旋。
这是,北幽王子的密信?容翊愕然道,我并不认识哪个王子,更没有和他们密谋过啊。
你不觉得这字条少了一段吗?怎会只有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引人误解。容璲冷笑道,朕早些时候也收到过一封北幽的密信,是三王子所写,他有意议和,但北幽党派众多,并非所有人都同意这个决定,你这张字条,同样是三王子的笔迹。
我能周旋什么?容翊皱眉思索,片刻后猛然想起,莫非事关太妃?根据我的情报,北幽的枭王手握重兵,但一直保持中立,他当年极力反对我娘和亲,按关系来说,他还是我的舅舅,如果他以见到我娘或者让我娘回北幽为条件帮助三王子,确实不足为奇我娘有危险?
跟你说话朕还算轻松。容璲扶着床沿慢慢下地,理了理衣裳,朕已经派冯吉去看,后续将她接到宫中保护吧,敌人是想尽办法陷害于你,毁掉北幽和大奕议和的可能,朕要派人暗中调查颐王府,这段时间你就待在霜刃台。
容翊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容璲对傅秋锋招了招手,傅秋锋过去扶他,容璲揉着脖子疲惫道:朕要沐浴,扶朕去厢房,烧点水你就可以回去了。
傅秋锋不确定地问道:您真要让臣回去?
容璲斜睨他:都什么时候了,你不睡觉吗?
臣可以跟您一起睡。傅秋锋每个音都咬的字正腔圆,试探着说出这句话,咬了咬牙,想看看容璲的反应,但容璲居然毫无反应。
容璲已经习惯了傅秋锋只有表面意思的耿直言论,他不抱任何幻想地说:嗯,好,可以,给你留一半床。
傅秋锋心说不对,这哪是喜欢他应该有的方式,他把容璲送回厢房,给浴桶倒了水,站在旁边等着当容璲的衣架,容璲把外衫腰带扔给他,背对着他脱掉里衣,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呃,臣,回避一下?傅秋锋的眼神在浴桶和容璲的脊背上来回飘荡,如果容璲喜欢他,肯定要么让他回避,要么让他靠近伺候。
无所谓了,反正你也看过,你随意吧。容璲十分平静。
傅秋锋嗓子一紧,看容璲已经真的要脱掉外裤了,他的心跳终于越来越剧烈,他还没做好这个准备,脚步细微地挪了挪,还是没忍住,转身撤回了屏风之后,躺到床上懊恼地用力攥了攥拳。
容璲迈进浴桶,断断续续笑了几声,有点无可奈何。
等他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时,就看见傅秋锋堂而皇之地光着上半身盘膝坐在床上,扭头费力地给自己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