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一时也想不起来。容璲咬了咬牙,气息急促,已然到了极限,看了眼自己的小腿,血迹滴滴答答落进沙子,肯定是朕见过的刺客。
不是裘必应?傅秋锋扶着他的背望向前方,眯起眼睛,对岸矗立一座高山,河水绕山而过,清风徐徐,河岸一片粉白的桃花林如烟似雾,当真如世外桃源般安闲静谧。
不是他,那人轻功很好,也擅长隐藏气息跟丢了。容璲懊恼摇头,他自己撕下衣摆一块布料,傅秋锋接过来,给他仔细包扎好了,容璲喘了几口气,盯着傅秋锋之前抬头的方向问,确定是千峰乡吗?
傅秋锋闻言笃定道:没错,那个方向有个山洞。
走。容璲撑着傅秋锋的肩想站起来,但右腿一软,被钻心的疼痛激的倒吸口气,又倒了回去。
您可别乱动了!傅秋锋头疼不已,不管是刺客还是什么人,对方已经逃跑,咱们还是以静制动吧。
朕头上的字消失了吗?容璲倚着傅秋锋胳膊,若有所思地问。
还没。傅秋锋皱着眉,语气稍急。
那何来以静制动,不过是一直受制罢了。容璲有几分不耐,你注意了吗?河对岸那里,有半圈围起来的石头。
傅秋锋顺着容璲的手指一看,那片桃林前方的河岸上确实有几块鹅卵石围成的圆,他冷静片刻,问道:有人在这附近生过火?
扶朕起来,去看看。容璲尽量将全身重量落在左腿,朕追那个人时,注意到岸边散落了一些枯枝,还未受水汽侵蚀,应该是他刚刚为了逃跑扔下了拾来的柴火,他很可能在这里待了不短的时间,难道爱卿没发现吗?
傅秋锋不禁语塞:惭愧,臣一直在注意您。
容璲搭着他的肩叹气:爱卿啊,虽然朕很高兴听见你这么说,但是这也不是你玩忽职守的借口,切忌关心则乱。
是,微臣知罪。傅秋锋低头认错。
容璲打量着他,然后一点点翘起嘴角,拍拍他的后背,转头轻快道:别这么严肃嘛,开个玩笑,这次要让你背朕过去了。
傅秋锋蹲下来背起容璲,小心避开他腿上伤口托起膝弯,轻松地越过河水落到对岸,环顾四周确定没有杀气埋伏之后才放下容璲。
容璲检查了一下那堆石头周围的痕迹,招手让傅秋锋随他进了桃林,摸了摸树干,慢慢仰头,然后发现一根花枝上居然挂着件罩衫,阳光下的精致金线勾边颇为晃眼。
傅秋锋和容璲对视一眼,傅秋锋轻轻跃起,毫不费力就拿下了那件潮湿的罩衫。
应该洗过不超两个时辰。傅秋锋估算道,这是上好的绸缎料子,什么刺客会在这里过日子,金盆洗手退隐了吗?
容璲接过外套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一丝狐疑和灵感同时涌上心头,他缓缓闭眼,试图在这里分辨出可能藏匿的气息,但艳阳下橙红的眼底并无任何异样,若是有人接近,他一定能看见内力流向的轨迹。
难道已经逃了容璲随手抖了一下罩衫搭在手臂上,瞟了眼罩衫的袖子,微微一愣,随即醍醐灌顶般一把抓住傅秋锋,低笑起来。
陛下?傅秋锋惊疑不定地问。
容璲勾勾手指,傅秋锋倾身凑到他面前,就听他小声说道:朕想起来了,朕最近忙于他事,有一个销声匿迹的人一直没有专门追查。
何人?傅秋锋问道。
千相鬼。容璲伸手勾着他的脖子,朕只在颐王府见过他动手,怪不得一时想不起来。
傅秋锋也算见识过千相鬼的狡猾,知道容璲不欲打草惊蛇,便没有回头,虚虚搭着容璲的肩,同样小声说:原来如此,之前缴获的《金銮秘史》中所有涉及宝藏所在的字迹都被抹去,千相鬼想必早就知道了宝藏在千峰乡,只是苦于没有牡丹玉佩但他现在又为何要藏身千峰乡?不怕您得到玉佩,大军前来正好瓮中捉鳖吗?
会不会是他找到了打开藏宝洞的方法。容璲慎重地猜测,若是他带领叛军藏身千峰山呢?千峰山连绵起伏,咱们不过走了一小段路,远远不知山中还有何人。
傅秋锋又瞄了眼容璲头顶,闪烁的数字还顽固的浮在哪里,让他不由自主握紧拳头。
总之今夜出不了山了,还是尽早找一处安全的地方休养吧。容璲盘算道,既然千相鬼藏身此地,你去搜他一搜,说不定能弄到点干粮吃食,哈,不知道他手艺如何。
傅秋锋见容璲可能身陷敌营还有心情打趣,多少也放松了些,正要答应,就听见远远传来一声叫喊。
两位大侠,你们等等!一个荆钗布裙的姑娘从桃林中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手里还捏着条抹布,你们您二位是外面来的侠客吗?
傅秋锋转身抬臂将容璲拦在身后,警惕道:站住,阁下何人?
姑娘撑着膝盖咽了咽口水,抬头可怜道:妾是镇上的良家女子,半月前被一群匪徒掳上了山来,每日洒扫做饭,见得都是一群衣冠不整拿着刀剑的粗鲁汉子,像您二位这样的神仙人物,定然是走南闯北行侠仗义的侠客吧?求您救救妾身,带妾身下山去吧!
容璲端详那姑娘片刻,只见她额上一层细汗,脸颊绯红,似乎是跑的腿软,还有些发抖,怯生生又眼含珠泪,他在傅秋锋身后笑了一声,压下傅秋锋的胳膊,走上前一步笑道:姑娘可不要轻信于人,莫不是没见过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姑娘愣了愣,退后一步,捂着嘴摇头:不会的,看您是富裕之人,想必不屑害妾身这样的平凡女子,只要您愿意带妾身下山,妾身愿做牛做马报答您。
那你干脆带我们到匪徒的大本营,我替你报仇,端了他们,顺便尝尝姑娘手艺,吃顿晚饭如何?容璲作势就要抬步,向山洞的方向走去,是在那个方向吗?
不是!姑娘连忙拦他,妾是去那边倒泔水的,况且他们人多势众,妾身知道下山的路,还是等到下了山,再报官剿匪吧。
傅秋锋一直没说话,从他的角度来看,若非先前容璲想起了千相鬼,他就算看出这姑娘的言辞漏洞百出,也猜不到她是男人易容而成,无论声音身形还是姿态都毫无破绽,甚至连他都看不出这人的内功修为。
说的也是,傅公子,这位姑娘想必跑累了,你去扶她一段吧。容璲风轻云淡地说,他向傅秋锋眨眨眼,眼底闪过一抹促狭。
这不敢劳烦公子。姑娘连连摆手。
不必客气。傅秋锋步步逼近。
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脚步一转,绕了半圈为难地向容璲靠来。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容璲接了一句,单手背在身后,况且你又不是真的女人。
千相鬼眼神一变,五指一合落下柄匕首,陡然回身扫向容璲,容璲仰身闪过,傅秋锋闪至近前扣住千相鬼右肩,随即就感觉手下一滑,仿佛捏了条泥鳅似的,又被千相鬼挣脱,傅秋锋直接朝他拍出一掌,同时也抽了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