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蒋氏的态度,刘大爷也表示支持,从家里几个孙女身上,他看到了读书和不读书的差距,他们家青青如今的气度,走出去活脱脱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几个孙女加起来,怕是也比不过青青一人。
刘大爷倒不觉得钟家姑娘能比得过他们家青青,但是读过几本上,至少要比他这几个儿媳妇好,要在家里面挑一个当家,他更倾向于未过门的三孙媳妇。
两口子意见一致,定亲礼里边,蒋氏便下了血本,咬牙买了只金簪子,不算很重,但是做工精巧,蒋氏觉得这样下聘才有面子。
金簪子拿回老家,顿时晃花了全家人的眼。他们这儿是鱼米之乡,在一些贫瘠山区的百姓眼里,江南就跟天堂一样,落水村在十里八乡也算富饶的村庄,遇到灾年也少有饿死人的现象,在这个时代确实很不错了。
饶是如此,刘家人也少见金子,刘家没发迹之前,一点银首饰都被蒋氏当宝贝似的藏着,想着留给子孙后代,后来托孙子孙女的福,家里有了银元宝,蒋氏还得了根她孙子送的金钗子。
那根金钗子,和蒋氏这次买的不同,那根钗子是金包银的,就外面一点点金,不算贵重之物,可蒋氏手里的这根簪子却是实心的,看着小巧,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刘延宁给的两锭银子,加起来也有几十两,大头都叫蒋氏花这上面了,几个媳妇看了她这手笔,真真是半响无语,复杂难言。
就算这是她未过门的儿媳妇,可安氏看到公婆这般重视,她心里也多少有些警醒,大嫂不在,她就是公婆最看重的儿媳,这两年是她当的家。可家里吃喝都是自家种的,不花钱,她当家能有几个铜板?安氏原先还想,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大,张家铺子已经开了十几二十间,说还要继续开下去,他们家越来越忙活不开,今年农忙都顾不上,全是村长带着乡亲们来帮忙的,公婆商量着往后还要请长工,家里头就这几个男人,少不得要一个能看账能管人的,她虽然不识字,之前家里卖茶叶蛋她也是算过账的,没有更合适的,那就是她顶上了,这要是进来个新媳妇,就把婆婆手里的活接过去了,这让妯娌和乡亲怎么看她?
安氏心情复杂,王氏林氏只会比她更复杂,老三媳妇到底是四房的人,管家落到她们婆媳手上,二房三房吃什么?一时间,几人也顾不上刘青手里那点儿红利了,开始琢磨着怎么在侄/儿媳妇进门前,接过管家这个担子吧。
刘大爷还不知道几个儿媳妇心眼转了,稳妥起见,还是单独把三个儿子并两个大孙子叫进了房,也不为说别的,就拿了刘延宁写下的欠条给子孙看,然后说延宁要考科举,不能为这事分心,这钱是为了大根儿定亲借的,自当是家里头还,大家可有意见?
刘家子孙当然没意见,家里又不是拿不出这些钱,等下个月红利一分,少说都有几百两,还钱不在话下。
男人们达成协议后,就等着年中盘算了。
生意日渐稳定,张家大爷很少亲自来底下铺子查账,听说这一次他要来,本来只打算让儿子们去城里的刘大爷,想了想还是亲自去了。
少了刘大爷坐镇家里,刘家三兄弟谁也没走开,只让刘延林和刘延根帮刘大爷赶车,顺便跟着去城里涨涨见识。
三人满心欢喜的赶到城里,还没来得及回自家院子歇口气,张家大爷已经在铺子里等候了,在城门口派了个小厮守他们,刘大爷就直接带着两个孙子,先去见了张家大爷。
没成想张大爷亲自过来,分钱还是其次,给他说了件那么大的事,惊得刘大爷半响没回过神来:“知,知府老爷的孙子?”
“正是。”张家大爷对自家外甥赞不绝口,“不是在下自夸,我这外甥从小也是爱学之人,只因家里长辈溺爱,拖到去岁才下场科考,已晋身童生,在官学内苦读,正待来年的院试。”
张家大爷夸的这些,刘大爷根本没听进去几个字,他还处于知府老爷要和他家结亲的震惊中回不过神来,语无伦次的道:“这……这知府大老爷怎么会瞧中我们?”
刘大爷这辈子,最大的荣耀是他孙子去父母官府上喝过茶做过客,后来孙子成了举人,知县大人日理万机,还特意令其师爷来落水村喝杯酒,送上了礼物庆贺,那天夜里他久久睡不着,和老婆子说着话儿,还憧憬了某一天知县老爷都要来他们家做客的情形,那才叫光宗耀祖。
他们还没等到知县老爷,居然等来了知府大老爷的青睐?
刘大爷此刻简直难以置信,皇上什么的都是传说中的人物,他们平头百姓并不敢想,一个知县在他们眼里已经是只手遮天的人物了。知府,是刘大爷能想到的最大的大官了,知府要和他做亲家?
怎么像做梦一样呢!
胸口揣着几锭圆滚滚的金元宝,刘大爷心里一点都感觉都没有,梦游般的回到了刘家院子。
☆、第140章
院子是新买的, 比典租的更大更舒服, 有时生意忙起来, 刘二叔他们时常要进城, 偶尔在这边过夜, 李氏便单独收拾了间屋子出来,无论是刘大爷还是刘二叔, 他们进城都有屋子住,再不比租房那会儿,非得赶着当天来又当天回去。
今儿日头正好,李氏便将家里头的被子都晾在院中晒太阳, 已经晒了一上午,李氏准备翻一面继续晒, 听见外边传来响声, 一回头,就看到公公魂不守舍的站在门口。
李氏怔了一下,想了想日子也明白了,忙收起了手上的活计, 迎上前去招呼道:“爹, 先进屋吧, 怎么就您过来吗?”
刘大爷还没说话, 赶着牛车的刘延林和刘延根也上来了,乐呵呵的跟李氏打招呼,问牛车放哪儿。
李氏道:“院子晒着被子,也不方便, 牛就闩门口吧,反正是咱自己家,也不怕人偷了去。”
刘延宁是江州唯一一个未及弱冠的举人老爷,如今住在他们附近的邻居,哪个不认得他们家?即便要顺手牵羊,也不会顺到他们家门口来。
刘延林和刘延根也不见外,他们兄弟俩从年后起就常往城里跑了,因为刘大爷说了,都是要成家的小伙子,成天守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可没大出息,便叫刘二叔几兄弟,进城送货啥的都带上他们,两兄弟可没少在城里住,反正是自家买的院子,没啥可生疏。
听到李氏的话,刘延林和刘延根一个绑绳,一个卸板车,这就忙活起来了,哥俩习惯了干农活,年纪不大手脚倒麻利,李氏想搭把手,愣是找不着地儿。
没一会儿,刘延根推着板车,刘延林扛着从家里带过来的米面吃食进了院子,站在院门口发呆的刘大爷这才如梦初醒,跟着一快进了院子,扫了周围一眼,便问李氏:“青青呢?”
李氏有些奇怪,但还是笑着道:“青青跟延宁都在江先生那儿,都不知道爹您今天过来,要不我现在去喊他们回来?”
刘大爷摇摇头,虽然这事和青青有关,但是喊她回来可用不着,还得跟延宁商量才行。可延宁这会儿在读书,也不好耽误他,刘大爷思忖道:“时辰还早,待会儿叫他们兄妹都回来用午饭吧。”
刘延宁和刘青在江府越来越不见外,没事中午也不回家了,就在江府吃了饭,晚上才会回家。
李氏看公公的样子,觉得可能有什么事,但也不敢多问,只笑道:“那爹和大林大根儿今晚上就在这边住吧?”
见刘大爷没有否定,李氏便回屋拿钱去了,突然多了几张嘴,她准备的菜便不大够,趁着还没到午时,街上想来还有卖肉卖鸡鸭的,她去买几个荤菜回来。
刘大爷三爷孙歇下来,各捧一只碗喝着水,一边歇口气,瞧着李氏匆匆拿了钱出来,刘大爷突然道:“延宁他娘,你要买什么,叫大林他们俩去,时辰不早了,你先做饭吧。”
刘延林和刘延根同时放下碗站起身,虽然都到了成家的年纪,本质上还是十来岁的少年,来了城里怎么会不期待去逛逛,即便是借着买菜的名头?哥俩十分积极,不等李氏表态,便主动询问需要买些什么。
“爹这就饿了吗?那我待会就去做饭。”李氏迟疑了一下,才把装着铜板的布袋给了刘延林,细细交代了要买的东西,想了想又道,“你们等一等,大伯母回屋里再添几个铜板,你们难得来一趟城里,去买点自个儿想买的……”
这两个月家里头过得紧巴巴,李氏手上却很松,原因无他,刘家上下都坚持再穷不能穷读书的孩子,如今李氏照看的除了自己一双儿女,王氏、林氏和安氏各自的小儿子也在城里求学,毕竟还没有到过去下去的那一步,便是为了自个儿子,他们也不会要李氏这里把吃穿用度省下来支援家中。
李氏手里有钱,自个儿女有出息,不从她这里要钱,闺女更是小金库满满的,她也用不着抠抠搜搜,大方的要给侄子们零花钱。
不等刘延林兄弟俩欢喜,刘大爷摆了摆手,催促道:“快去快回,今儿在这边住,想出去玩有的是时间。”
对于李氏的大方,刘大爷心里是满意的,家里那几个抓着几个钱就恨不得都装回自个儿腰包,哪能像老大家的这般,还愿意给侄子零花钱?刘大爷不是不知道,老大家的和其他几个都不一样,老大去的早,可延宁如今是立起来了,一个举人老爷,他如今就是不再读书了,在县衙里某个缺,养活一大家子都够使。
何况还没到这一步,用不着延宁出来养家,青青想的法子给家里赚了钱,她自个儿手上少说也要上百两私房,老大家的这辈子是不用愁了,无论是靠延宁还是靠青青,都少不了她的好日子。
但老大家的能做到这一步,也证明她没私心,不贪心,知足常乐,大房媳妇要是换成了王氏安氏她们,家里怕是没这么安宁了。
刘大爷心里对李氏是十分满意,面上却没带出来,就怕他态度好了反而让她得意忘形,他和老婆子都不在这边看着,一屋子全是晚辈,李氏要是张狂起来,连延宁都说不得一句不是,为了给李氏紧着弦,每次进城来的刘大爷都是一副严肃模样,就是要让李氏知道,她不在公婆跟前伺候已是不孝,不可以为自个儿当家作主了就能为所欲为。
李氏也习惯了儿女不在跟前时,公公婆婆就对自己严词厉色的模样,但她性格素来如此,反而能理解公婆的不放心,她毕竟是守寡之人,稍有不慎便容易惹来闲言闲语,叫公婆责骂倒是其次,她就怕儿女受她牵连,堕了名声,所以刚来城里的时候,即便是和闺女两人在家,她连院门都不敢打开,平日里也不肯出去串门走动。
还是后来延宁中举,大家都开始唤她“刘太太”,家里来往的客人也多了,一开始是邻里邻居,慢慢的延宁在在书院的同窗家眷也来了,大多数是有了功名的,秀才娘子,童生他娘之类的,后边连陈山长的夫人都请她去做过一回客,李氏又陆续和举人家的女眷有了来往。因为人际交往多了,李氏才渐渐放开了些,不过在公公面前,她还是陪着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