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们再出来的时候,流过泪的眼睛被风吹的生疼,我终于明白了庄年华为什么要戴眼镜。
他刚刚抱着我的时候也哭了,我抽抽噎噎不能自已,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颈上,眼泪落在了我的皮肤。
他哭了,在只有我看到的地方。
我心里一时凝重的无法言说,我悲伤又自责,庄年华因为我和父亲冷战了三年,他本来就因为成长过程中缺失了母性关怀而显得坚硬冷凝,现在老庄这样没了,对他来说,受到的打击不比我小。
可出来以后,他怀抱着骨灰盒,我抱着遗照旁边我们两个人的眼睛却都已经干了。
这下我们不仅衣服是同款的,连表情也是。
我们去了墓地。
其他人早就领到了花,在墓边等着,天色阴沉的可怕。
我看了一眼统一的黑色服装的人们,黑压压的占满了整个空地,无人缺席。
我们来的迟,人群分成两路,给我们留下一个可以并排行走的过道。
我经过最末的时候看到了秋楚楚,她那么怨毒的剜了我一眼,然后挽紧了我父亲的手臂。
神父念完圣经,请庄年华致悼词。风吹的我们衣角翩跹,我用力压了一下帽子。
“感谢各位赠家父一场相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们不会再大半,三十五天,四十九天,周年祭,这些日子不会再邀请大家。同样,我对我父亲的死因表示十分怀疑,毕竟家父为人,在场各位皆知。而我在回家奔丧的路上,也遭遇了袭击。这更加佐证了家父之死并不单纯。”
庄年华说的这些我都清楚,所以我并不吃惊,反而有空去观察场中众人的脸色。
大多数人都是吃惊的,然而吃惊过后,却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我。
这其中包括林泽萧。
我心一沉。
是啊,这样说来,我反而成了最大嫌疑人,如果庄年华和老庄都没了,最终受益的只有我,毕竟庄家是一个结构单一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旁系亲戚的豪门。
我作为名正言顺的会继承全部遗产,除了会上一笔巨额税款之外,没有任何损失。
我的脑子像是被风吹清醒了,这会儿才对庄年华路上遇袭的事情品出个味儿来。
不是庄年华阴暗,但凡是个人,第一个怀疑的都是我。
我不敢去看林泽萧温润清澈的眼睛,立马撇过头,看向了庄年华。
庄年华也向我看过来,这一眼杀气腾腾,仿佛藏着千军万马。
像是应和我孤立无援无从辩白的心情,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雨,大雨倾盆,淋的每个人都措手不及。
“这种季节竟然都下雨,看来家父死的的确冤屈。”
庄年华站在上面,挺拔的像棵大树。
“想来父亲没有沉冤得雪之日,是不期望这么多人送他的,各位先行散了吧。”
☆、第11章 陈姨来者不善
我想其他人一定早想撤了,可是一眼望过去,站在最上方的庄年华没动,我这个嫌疑人没动,他们当中最有资历势力最大的党老没动,谁敢动?
庄年华不发话,没人敢走,他们谁也不想被庄年华列入黑名单。
现在庄年华放话了,党老的人先给党老撑上伞,党老一动,其他人跟着动起来。
没伞的赶紧朝车里奔去,有伞的还从容一点。
我看见管家带着人朝我父亲他们去了,正想多看两眼出什么状况,一个人却撑着伞挡在了我面前。
这不是党先生的助理吗?
我疑惑的看党项,他浑身淋湿,人却是已经和庄年华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庄夫人,党先生说你是女孩子,身体弱,所以这伞你撑着,不要拒绝,他只是替老庄尽点心。”
其实自从我嫁进家门,老庄只在家中招待过党项一次,之后对任何人的社交都不会引入家中,全部在外面的老年会所举行,我说老年会所是因为他选的地方总是高雅清淡的,和年轻人们去撒欢儿的场子截然不同。
我虽然不了解他,但听老庄字里行间,二人都是很好的老基友。
而他的话说到我心里了,替老庄尽心意,是啊,老庄不会让我这样站着淋雨的。
我接过伞,“辛苦你了,替我谢谢党老。”
我这样说完全出于礼貌和敬重,党项和老庄一样都是保养很好的男人,看不出来年龄,说他们是三十多岁也能以假乱真。
却没想到党项会要求助理复述一遍我的原话,然后再对这个称呼耿耿于怀。
这是后话,暂可不表。
陈姨经过我的时候恨恨的瞪了我一眼。
“没想到你同党先生也有关系!”
我猜她要不是心疼庄年华还淋着雨一定能说很多,现在她丢下这阴阳怪气的一句话,脚步匆匆的朝着庄年华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