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离,”陈绎心轻唤了一句,他攀着闻人离的胳膊,缓缓坐了起来,他其实还没有到衣食起居完全要靠别人的地步,他不动就只是他懒得多动罢了。
但现在,闻人离的话,让他想要自己坐起来了。
闻人离并未相扶,可他控制着织云将陈绎心半托着,陈绎心自己起基本也不用废多少力气,他静静看着陈绎心,看他唤他是要说什么。
可接着陈绎心坐起又继续凑了上来,他们之间只相隔一指的距离,他才停住。
陈绎心全然无畏地直视着闻人离的眼睛,他嘴角的淡笑消失不见,眼睛微微眯了眯,隐约透出几分凌厉来,他戮心真人的冷锐又尽数回到了他的身上。
“你要什么?”
活,是他不能拒绝的诱惑,那么作为代价,他必然要给闻人离些什么,无论是什么,他都愿意换他活下来的机会,但有些话还是先说清楚为好。
闻人离和陈绎心对视,眸光忽然飘了飘,落到陈绎心轻抿着的唇上,又不知是想起什么,他下颌微微一偏,眸光完全移开。
闻人离这突然有的羞涩反应,让陈绎心的质问瞬间变得不伦不类起来,好似他这般欺近是为了轻薄于他漓傀魔君一般。
陈绎心眉梢微微一挑,他自诩看尽人心,此刻却有些弄不明白闻人离的想法了。好好的一个化神大魔竟然受不住他一介凡人的靠近……
“你不要想太多,”闻人离眸光移回,又再次强调了一下他之前就告知于陈绎心的话,他对陈绎心是别有居心,却绝无任何陈绎心觉得会有的“别有居心”。
闻人离从和陈绎心见面到现在,他依旧没找好和他说话的方式和语气,但他清楚他对待下属的那套肯定是不行的。
如此一来,本来就有些沉默的闻人离,在面对陈绎心的时候就更沉默了。
但此刻,他也明显不该继续沉默,闻人离迟疑着有缓缓抬手抚了抚陈绎心的头发,出口的话却还是那句,“不要想太多。”
换个语境该是“绝情,无情”的话,此刻却被闻人离说了几分暖人心的味道来了。
陈绎心再多戒备此刻也绷不住了,他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戒备一去,他的膝盖跟着一软,闻人离顺手一拥,陈绎心直接倒到闻人离怀里去了。
闻人离的胸膛坚硬得很,完全没有织云舒服,陈绎心张了张唇,倒是想嫌弃几句,可话都在唇间了,还是没说出来。
两个人大男人抱在一起,陈绎心僵硬,闻人离也僵硬,可陈绎心在感觉到闻人离的僵硬之后,却是渐渐放松下来,他晒然一笑,又再排除了他觉得最荒诞的那种可能。
“我如今一无所有,没什么能报答你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记着的。”
闻人离的手本来就落在陈绎心的背上,他轻轻拍了一下,又沉默片刻,他才回了话,“好。”
他不应话,陈绎心便不会安心,而这一次,他不会给陈绎心忘记他的机会。
听到这话,陈绎心眉心舒展,笑容又明丽几分,看起来依旧赏心悦目,但这笑和他清醒时便时常挂在嘴角的淡笑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他不敢劳烦化神大魔给他调整姿势,他自己继续乐滋滋地换了个舒服点的位置。
他不怕闻人离有所求,就怕他没所求,天道昭昭,人情最是不好欠,而且若无意外,他欠闻人离的还是一条命,相当不好还啊。
“对了,昨儿就想告诉你了,你不用亲自照顾我,你让阿大他们进来便可……”
闻人离作为化神修士,又是魔宫魔君,亲自来照顾他日常起居,完全是大材小用了。陈绎心心中是坚定这样认为的,可在闻人离渐渐冷了的视线中,他说话的声音就也越来越小了。
“行吧……他们忙。”
合着整个魔宫就闻人离一个闲人了,而且他让楠轲他们进来,也不是要他们近身伺候他,而是让他们按照他的要求用符箓和法术给他便利。
“他们护卫你的安全,给你治病的是我。”
闻人离盯着略有心虚的陈绎心,认真给他确定了一遍,“我不忙。”
“行,你最闲了。”
陈绎心嘴角勾了勾,却也不明白他自己是在乐什么。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眼前的化神大魔和他过往印象里的那些化神修士都不一样。
闻人离大概能明白陈绎心在笑什么,可在亲自照顾陈绎心这点上,他是绝无假手他人的可能的。
第004章
等陈绎心笑够了,闻人离才扶着他重新半躺着靠到织云上。
“丹田的伤我昨日已经察看过了,现在我要看看你神魂里的伤。”而这就需要陈绎心的配合,若有差错,他作为化神修士自然伤不了,可陈绎心极有可能会死。
陈绎心并没有立刻就应了,他眸光落在闻人离的身上,不觉又带着点思索,这世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对己对他人都是如此,那么闻人离对他好的缘故又是什么呢。
闻人离的神色里多了些无奈,他手一抬直接盖在了陈绎心的眼睛上,他才告诉说不要想太多,可陈绎心半点没有听进去,这是他行走修仙界留下的习惯。
而他暂时还无法成为陈绎心习惯里的例外。
陈绎心的眼睛被盖住,不得又翻了翻白眼,这个魔君还真不是一般的怪异,自觉说不过他,还动手动脚起来了。
“行了,你看吧。”
陈绎心应了话,抬手将覆在他的眼睛上的手给抓到别处去。
闻人离眸光往他被抓着的手飘了飘,再点了点头。他缓缓靠近,在距离陈绎心有半臂距离的地方停住,他眉心一点浅灰色的光亮闪过,直接没入到陈绎心的眉心里。
陈绎心的眼睫轻轻一颤,就跟着闭上了。
他如今全无修为,但到底是差点成为元婴真君的人,他的身体和神魂都有一般凡人绝不会有的特殊之处。身似琉璃,无尘无垢,魂如金盏,明光通透。
但现在金丹碎,丹田毁,百多年的道基荡然无存。而他明光清透的神魂里有一大半都被黑如墨汁的烟雾浸透,等它完全侵染陈绎心的神魂,就也是他彻底丧命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