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宿的生活很枯燥,外在条件不差的年轻男老师,受欢迎程度可想而知,比起其她课间犯花痴的同学,宋莞却被化学课弄得焦头烂额,只希望这学期快点过去,到下半年,她可以选读文科,再也不用上化学物理课。
直到那年的初夏——
临近期末考,周末休息,宋莞被要好的朋友怂恿外出。
当时,disco已经在余饶流行起来。
平日里,哪怕放假,宋莞都被父母拘在家里看书,她没告诉父母的是,比起做个优等生,她更喜欢去做艺术生,房间的抽屉里,被她偷偷藏着很多歌曲磁带,是她用攒下的零花钱买的。
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她会把客厅里的录音机搬到自己房间,一边做作业一边放歌听,房间的墙壁上,也被她贴了好几张海报,都是当时流行的明星。
她最好的朋友,读完初中就去了镇上的服装厂工作。
对方来家里找她的那个下午,宋母刚好去朋友家打麻将,宋父也拎着钓鱼竿外出钓鱼。
宋莞的朋友是个短发女孩,不像宋莞还要穿校服,对方身上是当时流行的蝙蝠衫跟喇叭裤,打扮时髦,对方提出去disco舞厅玩的时候,宋莞却迟疑起来,很怕遇上熟人,到时候被父母知道,免不了一顿责罚。
“早就猜到你有顾虑。”朋友冲她眨眼睛,从包里拿出一只口红,拧开盖子,边转着管筒边对她说:“给你化个妆,再把头发扎起来,装得成熟点,谁知道你还在上学。”
去舞厅前,宋莞在朋友家里换了身对方的衣服。
确实像朋友说的,化了妆,把白衬衫扎在牛仔裤里,整个人焕然一新,高挑的样子,看不出只有十七岁。
首次踏足舞厅,对宋莞来说无疑是新鲜的。
看到朋友拉了个男孩跳舞,她没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跟过去,终归是有些放不开,只坐在舞池边上观看,手边是朋友点的饮料,她拿了一杯,尝试的喝一口,味道不错,于是喝了大半杯。
刚要把杯子放回去,余光却瞥到不远处,慕席南正坐在几个青年中间,穿着衬衫休闲裤,绚丽的灯光下,他的眉目很平静,这情形,应该是朋友们放假出来玩,那瞬间,宋莞的直觉告诉她要倒霉,不等她躲开去,慕席南突然朝她这边看过来。
宋莞收回视线,装作喝饮料,心想自己这样子,对方应该认不出来,谁知道,对方还往这里在看,没多久,突然起身走了过来。
顷刻间,宋莞就慌了神。
高中生是不能来这种地方的,如果被老师逮住,一篇检讨逃不掉,对她来说,更严重的是父母那里。
所以,她顾不上朋友,快速穿过人群往外跑。
好像听到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但她没停下来。
这一天宋莞回到家,虽然没被抓住,心跳却格外的快,拿过镜子照了照,自己浓妆艳抹的模样和平时判若两人,她忍不住安慰自己,慕席南会过来,可能是去洗手间,谁知道她自己先吓得跑了。
然而,在星期天返校后,当晚的自习课上,她就被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慕席南喊出去。
因为是周末,办公室内没其他老师。
宋莞站在办公桌前,故作镇定,慕席南没有直奔主题,先问她作业做得怎么样了,她回答做完了,他又问她周末在家都干什么,她想了想,如实道:“做作业,温习功课,偶尔听听歌。”
慕席南却问她,是不是少说了一样。
一时间,宋莞的心跳加快。
慕席南没有再说话,办公室里很安静,关着门,好像能听见针掉的声响,过去良久,慕席南的声音再次传入她耳里,他说:“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很容易被外面的世界迷住眼,能考上高中不容易,我听你们班主任提过,你父母都是老师,对你的期待应该很大。”
闻言,宋莞越发的不安。
哪怕没明说,但她心里清楚,慕席南真的在舞厅里认出了她。
当慕席南讲完那番话,宋莞的后背冒冷汗,因为害怕,她父母都是教书的,知道这种情况会怎么处理,教育一顿后,把她的家长叫到学校里来。
“我不是你们班主任,我明天会把事情告诉张老师,怎么个处理法,让她来决定吧。”
宋莞听了,吓得快哭出来,如果她父母来了学校,这事就会闹得人尽皆知,她在班上的成绩不好不坏,但大家都以为她是个文静的女生,要是知道她去舞厅,看她的眼神会不同,班上有跟她一样住在桐梓巷的学生,让父母失望是小事,恐怕她家周围的人都会知道她‘不学好’。
看着她这样,慕席南叹了口气:“既然知道害怕,为什么还去那种地方。”
宋莞忍不住顶了句:“老师你不也去了。”
“我是成年人。”
“那你也没为人师表。”
一时间,慕席南竟无言以对。
慕席南来到余饶后,住在学校分配的宿舍里,宿舍楼里,也住着其他外地过来的年轻老师,平时彼此也有往来,刚好遇上周末,几个人闲着无事,有人说有家新开的舞厅,年轻人总是喜欢玩,他也被一并拖着去了。
见慕席南不做声,宋莞耍了点心眼,她假装不经意的说:“慕老师,你去舞厅的事,最好别让其他人知道,特别是学校里,不然会被认为作风有问题。”
“……”慕席南。
宋莞抬头看了看慕席南,继续说:“我知道错了,我以前没去过舞厅,你也看到了,我当时就住在那儿,根本没下去跳舞,是我朋友想去,我怕她被人哄骗,拉不住她,只好跟过去看着她。”
这一晚,慕席南没有再讲什么吓唬她。
从办公室出来,宋莞心有余悸,哪怕听了她的‘威胁’,慕席南也没说不把事告诉她的班主任。
她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一晚上。
原以为,第二天上午,班主任就会找她谈话,宋莞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想着怎么为自己开脱,事实上,直到傍晚,她都没被叫到办公室,班主任在走廊上遇到她,还把一叠作业本交给她让她拿回教室发了。
等到周二,宋莞越发确定,慕席南没向班主任‘告发’她去舞厅的事。
下午的化学课,她没再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因为觉得,这其实还是个不错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