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草园在红林山下, 而红林山到京城内的这一段路是特意修过的, 马车走在上面非常平稳。谢大安静地想事情。见大哥沉默,谢二和谢三自然就没有说话,唯恐影响了大哥的思路。谢二好歹能想想媳妇和即将到来的孩子来打发时间,谢三就很无聊了, 东想想西想想, 屁股像着了火似的扭动不停。
马车上有炉子,所以可以烧水泡茶。茶壶和茶杯都是特制的, 靠着磁石能牢牢地固定在茶托上。
谢大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大约是心有所得吧,他的情绪略微放松了一点, 就伸手拿了一杯茶,正要往口边送,谢三忽然大叫了一声。要不是谢大心稳手更稳,他这杯茶就该全部泼在自己衣服上了。
在作死这件事上,谢三显然不是重症患者,他是绝症患者。
谢三一拍脑袋,说:“我忽然想起来……之前明明给四弟送过好东西,他应该多少懂点了呀?”
谢三曾经给谢瑾华弄到过一本龙阳春宫图,是今人仿了前朝一位大家画的。哦,谢瑾华后来还无意间知道了,这位仿者正好就是叶正平。不过,他虽知道了这一点,却从未在叶正平面前说穿过。
“什么好东西?”谢二听得有些糊涂。
“就是那个啊……那个那个啊……压箱底的册子。”谢三对着谢二挤眉弄眼。
呵。
马车里似乎有谁冷笑了一声。
谢二一脸同情地看着谢三。谢三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每回做了坏事后都会主动坦白,自己把自己送到大哥手里去。不过,给已经成亲的弟弟送春宫图,这也不能算是做了坏事吧?大哥会理解的吧?
送走三位兄长后,问草园中又一下子安静了。
冬日的天黑得快,谢瑾华总觉得一整日还没做什么事,夜晚就又到了。如今整个问草园都是谢瑾华的,他索性把睡觉的地方搬到了暖阁中,等到开春暖和起来后再搬回去。暖阁中铺了地暖,室内的温度并没有那么冷。但厉阳依然尽职尽责地把床铺好,还贴心地用特质小手炉把被子弄得暖烘烘的。
昨夜是厉桑守的夜,那今夜就轮到厉阳了。
谢瑾华和柯祺都不喜欢苛待下人,虽谢瑾华已经习惯了有人守夜,但不会真叫他们干坐着守一整晚。如果是厉桑当值,主子们睡在内间,厉桑可以在外间的小床榻上睡上一觉。但如果是厉阳当值,他不知道为何就是不愿去外间,而谢瑾华也纵着他,于是主子们睡在床上,厉阳就睡在床脚踏子上。
柯祺始终觉得怪怪的。让人睡在床底,是不是有点太不人道了?
考虑到今晚有事要做,柯祺便对厉阳说:“冬日天冷,你回自己屋睡吧,这几日都不必当值了。”
“这怎么行?”厉阳似乎有些惶恐。他不是真的有心要反驳柯祺的话,只是担心主子们夜里渴了等需要照顾,而照顾主子们就是他的职责,因此这位忠心的小厮不愿意躲懒休息去,说:“我不累的。”
“你放心休息去吧。我们在书院中时,很多事情都自己做,不也这么过来了?”柯祺拍了拍厉阳的肩膀,“这几天越发冷了,你正正经经去睡一觉,别为着一点小事病着了。要不,你睡在外间也行。”
厉阳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一点点扭曲,仿佛柯祺说了什么叫他难以承受的话。
能不睡在外间吗?床脚踏很好啊!不要歧视脚踏子!
正说着话呢,在外间和阿黄难舍难分的谢瑾华被忍无可忍的阿黄用爪子在脸上拍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地飘进了内间。他正好听了个尾巴,就对厉阳说:“我如今都能一夜睡到天亮,你休息去吧。”
随着谢瑾华的身体越来越健康,他的睡眠质量也越来越好了。
既然谢瑾华都这么说了,厉阳也就不好再坚持,把床铺弄好就离开了。回自己屋时,厉阳越想越觉得有什么不对,抬头望向没什么星星的夜空,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地说:“主子们要长大了啊!”
这要不是柯少爷还在守孝,估计日后夜间需要常常备着洗身用的水,床单更需要勤换。
厉阳欣慰地点了点头。
一阵冷风吹过,呼啦啦地响。
厉阳面色一变,加快脚步朝自己屋跑去,就好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追得落荒而逃一样。
家里的床上一直都会准备两床被子,可以让柯祺和谢瑾华各睡各的。柯祺此时却把一床被子随便叠了两下,抱到了床尾,只留了一床被子在床上。他看向谢瑾华说:“咱们兄弟俩今夜抵足而眠吧!”
在书院里一起睡习惯了,谢瑾华自然没有异议。
柯祺记着白天的事,觉得很有必要给谢瑾华做一些适当的生理科普。其实,早几个月前,柯祺就产生过这方面的想法了,但最后实在不知要怎么开口就无疾而终了。然而生理科普确实非常有必要。
两人一起进了被窝,胳膊贴着胳膊。
对于谢瑾华来说,冬天抱着柯祺一起睡是件很舒服的事,因为柯祺火力壮,身上总是暖洋洋的。要是柯祺能像阿黄那样,全身都有软软的毛,还有尾巴可以玩,那就更好了。谢瑾华颇为遗憾地想。
柯祺也被谢瑾华抱习惯了。他抱他的,我睡我的,给谢瑾华当抱枕已经不会影响他的睡眠。
柯祺给自己打了好一会儿的气,说:“我给你讲讲孩子具体是怎么来的吧?”此时的科技不发达,人们无法解释很多自然现象,就把一切都推到了神佛的头上。很多人相信有雷公电母,相信天上有玉帝,相信吃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就百病全消……也难怪谢瑾华会信了神鸟送葫芦、葫芦结子女的说法。
谢瑾华不知道柯祺要说什么,乖巧地应道:“你说吧。”
“男人的身体里有一样东西,我们可以称之为小蝌蚪。而女人的身体里有另一样东西。当男人和女人结合时,小蝌蚪们跑到了女人身体中……”柯祺把一些在这个时代不该出现的概念模糊处理了一下。
谢瑾华听着觉得有点恶心,身为学神竟然难得抓错了重点,惊恐地说:“蝌蚪?你说什么?!我们的身体中有蝌蚪?!”难道池塘中的蝌蚪就是这么来的吗?它们竟然会选择在男人的身体中孕育成熟?
不对啊!
人怎么能和蝌蚪有关系呢?
谢瑾华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纠正一下柯祺大错特错的观点。
“那就是一个比喻!那样东西是精气所化,当然不会是真的蝌蚪了,只是……”在显微镜下看着像蝌蚪,但这后半句话没法说啊!柯祺说:“总之,它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发挥了怎样的作用。”
是比喻啊,谢瑾华松了一口气。
“叫什么怎么就不重要了?柯弟,你怎么会想到要用蝌蚪来做比喻的?”谢瑾华觉得柯祺在这一件事上真是非常奇葩,“那是蛤蟆子……难道你想要和蛤蟆做同类?不行不行,这比喻叫人觉得难受。”
柯祺看得出谢瑾华是真的特别讨厌这个比喻。这也不怪谢瑾华,他不知精子的形状,自然要往别处联想了,这一联想当然就会觉得恶心了。柯祺站在了科技巨人的肩膀上,总难免会觉得寂寞如雪。
“那行吧,那我们就换个说法。”柯祺不再坚持。
谢瑾华语重心长地劝道:“若你真想要用动物来做个比喻,你可以用小猫崽啊。猫难道不比蛤蟆可爱很多吗?男人的身体里有一群小猫崽,然后呢?”他完全是把柯祺刚刚说的那些话当成故事来听了。
柯祺:“……”精子要是长得和小猫崽一样,他二话不说立刻就去结扎!
黑暗之中,柯祺深深地叹息,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