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间,眸中猛地暴出寒光,身形跃起,剑走龙蛇,炫目的银光杀气四溢,电光火石之间,一片血光飞溅。
这一夜亚伯特一直在做梦,起先是烈火焚烧的一般灼热,而后仿佛有人将他轻揽入怀。清冽的气息充斥了周遭,却并不觉得冷,只觉得平和煦暖,如同母亲的怀抱。
仿佛很多年里面的梦境,有素衣白裳的女子怀抱着婴儿轻吟着童谣哄他入睡。
他蓦然警醒的睁开眼,昏暗的地牢,一洞青灯如豆,摇曳着映入眼底。
身体还残存着酸麻的感觉,意识一时半刻也还有些模糊,他反应了半晌,待意识渐次清明,蓦地惊觉正躺在一个柔软的怀抱之中,而裹着深蓝色斗篷的女子靠着墙角盘膝而坐,合眸养神,神态安然。
他仿佛被会什么击中,警惕地坐起身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情急之间竟连敬语都没有用,口气竟似质问。
柯依达缓缓地睁开眼来,眉目平和地看过来时,这年轻人终于反应过来,收敛了惊骇的表情,坐直身子,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公主殿下万金之体,不该来这里。”
柯依达借着黯淡的光线仔细打量他的气色,面色虽然仍显得虚弱,但已然恢复了些许血色,气息也顺畅起来,她心中略安,却也只是淡淡地别开眼去:“来都来了,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
亚伯特看她的脸色,虽然神态和缓淡泊,但眉宇之间有难以掩饰的疲态,蓦然惊觉,或许方才并非梦境。
他的母亲,终究还是单枪匹马来了。
帝国最尊贵的公主,如今却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中,陪着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沦为阶下之囚。
他一时之间怔在那里,噎濡了半天,方道:“何必如此,不是说不会认我吗,你大可以无端扣押现役军官的罪名直接调集人马封了这座公爵府!”
他的目光灼灼,柯依达在他的注视之下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亚伯特等了许久,却等不到他自己想要的答案,眸中的灼炎一点点暗下去,自嘲地笑了声:“呵,是我多虑了,以公主殿下的智计,想必……”
他没来得及说完,柯依达已经抬手制止了他,仔细凝神,已经听得牢房外有脚步声响起。
回过头,安诺德已经出现在门口,看守的暗卫打开牢门,这西防军的副官站在门口敬了个礼:“公主殿下,海因希里大人有请!”
亚伯特神情一凛,柯依达却是神态安然地站了起来。
“公主!”
亚伯特不知为何,心中一慌,拽住她的臂弯,柯依达却是淡淡笑了下,拍拍他的肩,另一只手却在他的掌心塞进一物,金属的质地,触感冰凉。
亚伯特眼波一动,柯依达已经起身走向门口。
金发的年轻人忙不迭跟上,却被安诺德横剑拦了下来:“亚伯特大人,您就不必去了。”
柯依达止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在这里等着吧。”
顿了顿,又对安诺德道:“你该知道,倘若他在这里有任何意外,我不会配合你们做任何事情!大不了玉石俱焚,一道死在这里!”
她说这话时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目光如电,安诺德惶恐地低头:“公主言重,下官不敢。”
柯依达看了他许久,刚才将目光转移到身后的亚伯特身上,停顿了片刻,转身走出牢门。
亚伯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暗暗将拳头攥紧。
第158章chapter152.博弈
柯依达跟着安诺德走出地牢,穿过浓重的夜色,来到海因希里专属的小楼时,索罗家的家主正在客厅里等着她。
长长的西餐桌上铺着精致的桌旗,烛台摇曳,散发着黄晕的光。
海因希里坐在桌子的一头,开了一瓶陈年的红酒,看她进来,远远向她举了举杯。
“如何,我说没错吧?”他悠然道,“算时间,人应该已经醒了。”
柯依达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只不动声色,在长桌的另一头坐下来:“你半夜不睡觉把我找来,不会是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吧?”
海因希里却是静静地看她许久,然后默默斟了一杯酒,站起身,捧着高脚杯递到她手里:“只是想跟你聊聊天罢了。”
柯依达将杯子接在手里,却没有动,只是淡淡看着杯子里琥珀色的液体。
海因希里一身的军装轻甲,线条硬冷,此刻却是斜斜坐在桌子的侧沿,身形颀长优雅,流露出几分优雅。
“你我相识多年,可似乎从没有像这样好好坐下来聊过天。”他轻晃着手里的酒杯,神情有些怅然,“一直以来,你是君,我是臣,你为帅,我为将,虽然一起在战场上冲杀了无数次,可私下里却少有这样的机会。”
“对军人而言,战场一起出生入死的情义难道不比无所事事的闲谈来得贵重吗?”柯依达反问他。
海因希里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也对。”
柯依达叹了口气:“海因希里,其实这些日子,我一一回想这二十多年来的过往,你之前也并不是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可为什么偏偏到了现在反而忍不住了呢。”
“是吗?”海因希里微微一愣,嘴角挑起一抹讽意:“也许吧,只不过当年内忧外患,我还不至于背弃军人应有的操守,可即便如此,陛下与你,也未曾真正对我放下戒心。”
“那是因为,你原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人。”柯依达淡淡地道,“身为主君,不可能杜绝属下的野心,可却要始终把握好控缰的力度,免得有一天反受其害。”
“那么你呢,柯依达。”海因希里突然反问,见她微微一怔,反而轻轻笑起来,“如今陛下对你的信任,恐怕也不如以前了吧?”
柯依达抬起眼睑,目光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