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誉非也洗了一个澡,但他洗的很快。
他出来的时候,顾骋正在研究阳台上的一点灰屑。
“这是什么?你在这里烧东西了?”
霍誉非眨眨眼:“我也看不出来。”
“我的……东西,你收起来了?”
霍誉非随随便便点了个头,然后就整个儿扑到了床上,半湿的头发在枕头上蹭了蹭,翻过身看着顾骋:“来,我们睡一会。”
顾骋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我还不困。”
霍誉非义正言辞:“我困。”
然后他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拍了拍身边的枕头。
“陪我一起睡?”
顾骋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甚至还开了个玩笑:“你多大了?”
霍誉非笑眯眯比出一个手势:“三岁。”
然后在他还有点迟疑的时候,用力把他拉倒在床上。
刚刚躺倒的那么一下子,两个人距离很近。
极近,呼吸可闻。
顾骋能清清楚楚闻到霍誉非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干燥香味。
像是阳光下灿烂的花朵。
他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视线却没从对方面孔上移开。
然而很快,他就睡着了。
顾骋已经很困了,一模一样的复查结果毫不留情的碾碎了他的最后一点侥幸。
让他精疲力尽。
但又根本睡不着,也做不了任何事。
就像是绑了一块大石头走在又窄又长、看不到尽头的桥上,每一步都磕磕绊绊、举步维艰。而只要稍微不小心一点,就会掉进看不见底的水里。
那么就完了。
他就完了。
而霍誉非突然出现的那一瞬间,顾骋好像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走到他身边,把那块石头也绑在了自己身上。
虽然沉重没有消失,但却少了一大半的重量。
所以他睡着了。
霍誉非却没有睡着,他很快爬了起来,盘腿坐在床边,支撑着额头,认真注视了对方许多秒。然后轻手轻脚跳下床,找出顾骋的身份证,打电话订机票。
证件上面那串熟悉的数字让他说话的声音卡顿了一秒,马上就顺畅了起来。
是啊,很多事情确实改变了,但还有同样多、或者说更加多的,没有改变。
从来没有变。
霍誉非放下手机,扭头去看歪着脑袋在枕头上熟睡的那个人。
窗外午后的阳光被薄薄的玻璃过滤了冷意,热热闹闹的撒在顾骋年轻的面庞上。
霍誉非有那么点后悔。
他不应该觉得,顾骋仍然和顾承岳一样,身患顽疾是一件好事。
这不好,一点都不好。
他希望对方顺顺利利。
第二天一早,顾骋还没找到状态,就被霍誉非带上了飞往s市的飞机。
霍誉非是这么跟他解释的:“b市医院就诊压力那么大,每天都要接待成百上千从全国各地赶来的病患,我们要多多体谅,主动去外地就诊,给b市分分流嘛。”
顾骋有点想笑。
睡了一天一夜之后,他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其实从小到大的这些经历,让他比一般人要坚韧许多,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倒。
至于前两天……突逢巨变,总要给人一点缓冲的时间吧?
顾骋给自己这么解释。
他看着舷窗外刺眼的亮光,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尽管他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但人一生必有一死,只不过或早或晚,现在提前得知了那个期限,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他游刃有余的,把最重要的那些事提前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