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的照片里,一个人影正从某个窗户里一跃而下,而在窗后飘飞的窗帘里,一支洁白的手臂正在往回收。
女警看清照片后猛地站起身,视线死死定在那个模糊的身影上,表情扭曲,“不是自杀……”
“什么?”贺白被她突然激动起来的态度弄糊涂了。
女警不答,又翻了翻另外几张放大的照片,然后激动地抱起照片朝后面队长所在的办公室跑去,“老大!重大发现!狄秋鹤不是自杀!是他杀!有人拍到了证据!”
什么?狄秋鹤?他拍到的黑影是狄秋鹤?那个《仙途》男主角狄秋鹤?
贺白傻了,往前两步想要跟上去询问一下具体情况,却不小心带倒了女警桌上的日历。
日历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上面贴着的几张旧照片散落下来,其中一张刚好飘到了他的脚边。
他停步,将照片捡了起来。
这是一张男人的照片,很年轻的男人,大概二十岁。男人的五官很完美,眼神温柔带笑,一身宽松休闲的棒球服穿在他身上,凭白多了一丝优雅的味道。
他脑中闪过这个人的名字——狄秋鹤,然后他很快意识到,这个人已经死了,而自己似乎、可能、也许……拍到了这个人死亡的那一刻。
贺白睁开眼,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寝室天花板,翻身扯过被子盖住脑袋,痛苦闭眼,“不,我今年三十三岁,不是二十岁,不是二十岁……”
“小白,下来吃饭!”
他蹬了蹬被子,欺骗自己刚刚听到的都是幻觉。
“周一就要交摄影作业了,快起来,设备我已经帮你借回来了。”寝室老大王虎长臂一伸,扯他被子,“不就是上次的摄影作业拿了零分吗,你今天再去拍一套,然后去跟徐老师求求情,分数还是有可能补回来的,快起来。”
被子被扯走,贺白睁开眼,顶着鸡窝头坐起身,侧头看向床边王虎那张年轻了十几岁的脸,满心都是绝望。
三天了,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四天前,他拿着一叠照片去警局报案,然后不小心带倒了一位女警官的日历,看到了日历里掉出来的照片,之后……之后他眼睛一闭一睁,就从警局来到了母校课堂。
三十三岁到二十岁,存款六百万到存款六百,新锐摄影师到摄影课成绩一塌糊涂的新闻系学生……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世界就彻底变了模样。
“好了好了,快振作起来,一次作业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失恋了呢。”王虎敲了敲上铺的栏杆,继续劝道,“平时分数只占期末成绩的20%,你补救一下,奖学金肯定能拿到,别难过了。”
贺白摇摇头,麻木道,“失恋的不是我。”
“什么?”
“是老三。”
王虎一头雾水,“老三失恋了?他什么时候有的对象?”
话音刚落,寝室老三牛俊杰就哭嚎着推开门扑了进来,边打酒嗝边往地上倒,抱王虎大腿,“老大,我被甩了呜呜呜……刘欢欢她居然劈腿!她劈腿!我对她那么好,要啥买啥,指东绝不往西!她为什么要劈腿!她为什么要对不起我!”
王虎震惊脸,“刘欢欢?播音主持系的系花?你居然和她认识?!”
牛俊杰低头,对着他的鞋哗啦啦吐了一通,醉晕了过去。
王虎扭曲了脸。
臭味飘了上来,贺白捏住鼻子,倒回了床上。
果然不是做梦……重生你麻痹。
帮王虎安顿好醉死过去的牛俊杰,贺白三两口吃掉午饭,拿起桌上借来的相机,出了学校。
喇叭裤、背带裙、条纹、格子、黑框眼镜……十多年前的流行元素充斥视线,他长出口气,蹲在马路牙子上,随手举起相机,对准人群后熟练的调整焦距光圈,找好光线角度,按下快门。
咔擦。
画面定格,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到了面前,扬起满地灰尘。
本该是构图中心的小女孩被一片汽车残影取代,贺白眉头抽了抽,抬手挥开脸前的灰尘,看向停在自己身前两步远位置的越野车。
后座车门打开,一条大长腿伸了出来。
基本款的干净球鞋,款式简单的牛仔裤,视线往上,白色的字母t恤,宽阔的肩膀,修长的脖颈,完美的下巴线条,紧抿的薄唇,挺直的鼻梁……和天生带着点温柔味道的双眼。
贺白眼睛微微睁大,这张脸……狄、狄秋鹤?
“别以为你火了就能翻身,做梦!”
稍显尖利的女声从车内传出,然后一个背包被丢了出来,紧接着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探身过来,凶残的拉上车门后对站在车外的狄秋鹤道,“皇都的继承人只可能是我哥哥,你等着被封杀吧。司机,开车!”
越野车发动,嗖一下开远了,贺白看着侧对着自己站着的狄秋鹤,往边上缩了缩。
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咔擦,手不小心按到了快门。
狄秋鹤应声回头。
贺白条件反射的把相机塞到怀里,然后意识到这行为好像有点蠢,又把相机扒拉出来,对上狄秋鹤没什么情绪的视线,扯了扯嘴角,“地上脏,你的包……”说着指了指他脚边被少女扔出来的黑色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