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郑重其事道:“奴婢之所以认定娘娘绝对没有谋害腹中龙裔是因为娘娘有心悸病,那天董太医也提到了,目下并非娘娘怀孕的最好时机。”
李永邦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愕然,很快又恢复平静。
凝香继续道:“刘琨当日是这么跟娘娘说的,娘娘的心悸病,病根未出,孩子到三个月的时候会略微显得吃力,五个月的时候显怀,娘娘的身体会一落千丈,七个月是极限,以娘娘目前的状况,若要保着孩子,大人就肯定性命不保。而且就算大人铤而走险,把孩子强行留到了八个月,母体不健,孩子也还是有可能胎死腹中。娘娘这一胎,难产的可能性极大,届时一大一小都保不住,一尸两命。然而即便是这样,娘娘还是执意要留下这个孩子,赏了刘琨不少金银财帛,不惜一切代价。这样的娘娘,如此珍视腹中的胎儿,您要奴婢相信是她不要这个孩子,奴婢没法相信。当然了……”凝香偷偷打量了李永邦一眼,明面上他还是她的主子,得让他看到自己的忠心,凝香道,“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娘娘为求保命,壮士断腕。”
话说完,勤政殿里好一阵子的冗长的寂静。
李永邦似乎很疲惫,肩膀垮下来,道:“孰是孰非,朕已经不想去猜了。朕曾经希望能与皇后敦睦和美,举案齐眉,然而……”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太累,太熬人了。朕的母亲在世时,常说一句话,人要想得到别人的真心,必先交出自己的心,将心比心。朕想走到皇后的心里,但皇后屡屡将朕拒之门外,朕已不敢再轻易尝试。和皇后的种种,便譬如昨日死吧。”
凝香闻言,不由觉得扼腕。
皇上不是一个一往无前的人,甚至在感情上拖泥带水,畏畏缩缩的,但也不是一无是处。皇后行事大开大合,干净利落,可惜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宁为玉碎的性子。两个人碰到一块儿可以是天作之合,也可以是怨偶天成。但他们似乎两者都是,又都不是,刚好处于界线。感情或好或坏,全看心情,因此一旦一言不合就是擦身而过。其实并非无情。可皇后有她放不下的执念,估计不把陛下折腾的透透的不能解气。皇帝又是个闻风而动的鼠胆,被欺骗的多了,成了惊弓之鸟。要让他们两个不计前嫌的付出,不顾一切的走到一块儿,从前她以为是缺个时机,或者差点火候,现在看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只怕这一次的冷战会比自己想象的严重和持久。
第72章 乞巧节
殿中的大鼎燃着藏香,淡淡的,疏离的,有一种高洁的况味。
“皇后该有的尊荣,会一如既往。”李永定于宝座之上,沉声道。
凝香松了口气——这说明陛下无论如何不忍心追究上官露落胎的事情,只是到底是下定了决心,要将上官露从心里剔除了。
又对永定道:“你坚持要带瑰阳走,那就走吧。带她去见见外面的风土人情,民间疾苦也是好的。就是一路上务必保护好她,你说的对,朕做的不好,你替朕向她赔个不是。”顿了顿,“皇后喜爱瑰阳,走之前,让瑰阳去永乐宫见见皇后,道个别吧,也让皇后开解开解她。”
李永定‘嗯’了一声,同凝香一起退了出去,心事重重的接了瑰阳一道去看皇后。
上官露期间歇了个中觉,醒来时已经是日暮西山,得知瑰阳和淳亲王等着,赶忙道:“快请他们进来,怎么不叫醒我呢?”
逢春卷起了海棠竹帘,又架起了夜明珠,宫里透亮,一如白昼。
“皇嫂。”伴随着一声稚嫩的声音,瑰阳像个皮球似的冲了进来,扑到皇后的床边。
上官露摸着她的脸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都是皇嫂的不是,早不摔,晚不摔,那个节骨眼上出事,皇嫂应该要忍住的,是皇嫂连累了你。”上官露愧疚的要命,她是真不想把瑰阳扯进来,瑰阳那时候在身边,她一直咬牙忍着,直到瑰阳跑了出去,她才算准了要扑在太湖石上,可谁知道脚下一颗圆的小石子戳中了脚底的针,锥心的疼迫使她提前发作了。她弯下腰去摸瑰阳的膝盖,“跪疼了吧?”
“不疼。”瑰阳摇头,“嬷嬷给我做了护膝!皇嫂你身子好些了吗?皇嫂你快别这么说,你这样——瑰阳心里更难受了。”
“不关你的事。”上官露道,“是皇嫂的身子不争气,不关任何人的事。”
“真的不关我的事吗?”瑰阳对着手指,“皇帝哥哥说都是我的错。”
“他那是给气糊涂了,你别理他。皇嫂说不关你的事,就不关你的事。”
瑰阳松了口气:“可皇嫂,你现在人还难受吗?你那时候可吓人啦,瑰阳以为你要死了,都吓哭了。”
上官露摸了摸她的脑袋:“傻孩子,死怕什么,活着才难。做女人都要过这关,别担心皇嫂,过两个月皇嫂又是一条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