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背过身去偷偷掉眼泪,转回身却依旧不松口,死不承认那是上官露。
离开千机谷的那一天,北风呼啸。
李永邦任由内官整理好仪容后,慢步向外,他在千机谷躺了几个月,竟还没有四周逛过,始终都没有心情。
随着引路的人一路分花拂柳的出去,他注意到董耀荣的谷中还有其他客房,他蹙眉道:“董卿,你不是说迄今为止只有朕一个人来这里吗?”
董耀荣怔了一下,不知道皇帝这般问是何用意。
下一刻,皇帝便冷声道:“朕知道,皇后对你有恩,所以她安排你在这里接应,你将她救下之后,藏匿了起来。但藏在哪里,都不比藏在朕的身边,更不容易让人发觉。”
董耀荣惶恐道:“陛下,草民不敢做欺瞒陛下的事,这些屋子里住的都是其他患者,请陛下明察。”
“明察?哼,那朕便如你所愿,明查!”李永邦抬头就朝最近的一间客房走去,董耀荣疾步上前,挡住皇帝道:“陛下,这里是女客居住之所,陛下硬闯恐怕不妥。”
“你这分明是做贼心虚!”李永邦怒斥道。
“草民不敢。”董耀荣无奈道,“陛下,草民是说过您来时只有一个人,可并不代表之后没有其他人来。”
“狡辩。”李永邦推开他,一个箭步就要推开房门,但是门竟然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孕妇扶着后腰缓缓走出来,看见李永邦面上露出一丝惊恐,但惊恐之色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沉的死气。
董耀荣道:“安家娘子,你快些进去吧,小心吹了风着凉,不益于胎儿安养。”
安娘子冷淡的朝李永邦福了福,漠然的关上房门。
李永邦还不死心,紧接着一道又一道打开相连的房门,门内住着不同的人,有老叟,有婴孩,就是没有他要找的人。
他失望的关上最后一道门。
董耀荣见他这般执着,也不阻拦了,直到他自己放弃为止,无助的站在那里,才上前解释道:“陛下,这千机谷是草民的师父交由草民打理的,之所以叫千机,讲究的无非是世间千变万化的一个机缘。因为天下药师何其多,高手又何其多,多我一个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是能来到这里的,能到千机谷的,都是伤心人。”
李永邦闻言,喃喃低语道:“伤心人……”
是啊,伤心人。
不是伤了心,谁会没事从悬崖上跳下来?
董耀荣道:“刚才那位安娘子,是住在附近城中一家粥铺老板的妻子,二人结缡数年,一直没有生养,盼啊盼的,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孰料安胎以来,因为不能伺候相公,她相公便去寻花问柳,迷上了一个烟花女子不说,还沾上了不干不净的病,回家传染给了娘子,大夫说此胎可能不保,安娘子终日以泪洗面,那相公却想着正好以此理由诬陷妻子不忠,然后休妻,再替那烟花女子赎身。安娘子被休、被辱,有口难辩,颜面丧尽,唯一的一条路,就是跑到附近的山头跳崖,好在被救下之后辗转到了草民这里。”
“原来如此……”李永邦失魂落魄的往外走,脚步虚浮。
董耀荣一直送到门口:“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草民和草民的师父要救的就是这些心伤心人。草民师承千机谷,离开庙堂之后便隐居于此,待陛下回京后,草民不能再服侍左右,不过陛下大可放心,草民进京时,得到孙兆临大人的颇多照顾,孙大人医术精湛,不亚于草民的师父,算是草民的半个师父,陛下绝对可以信任他。”说到这里,董耀荣俯身重重一拜,“所以,请陛下回去以后,多多保重。”
李永邦托住他的手臂道:“你于朕有救命之恩,以后不必拜也不必跪。”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谷中的一个方向,道:“而且朕还有一事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