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如意吃饱,李宣睿又用帕子给她擦嘴:”还要不要再吃点?”
如意哼哼的将自己卷在被子里,露出一双大眼睛看着李宣睿:”我要睡觉,我困了。”
她的一双眼如雨后的晴空,明亮又清澈,无辜的看着李宣睿,李宣睿觉得这眼睛看着他,叫他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一样,他躺在如意身侧:”那就睡吧。”
温柔的气息几乎就在耳边,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偷偷瞧一眼,那俊美的好像自带聚光灯的容颜,炫的人有些头晕眼花,如意连忙闭上了眼,大概是因为怀着孩子,又确实累了,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红姑和苏常盛一面坐在红泥炉子旁喝茶一面说着闲话。
“这次去苏州我又见到了明月,人还和之前一样要强,见了我又装不认识,太皇太后死了才几年,这么快就物是人非。”苏常盛的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寂寥。
红姑也叹息了一声:”我们是早年就跟了王爷的,明月当时却一心出来,没想到等她的是个负心汉,所以说人这命谁都说不清楚。”
苏常盛看了一眼沙漏,瞧着快五更了,就起了身:”还要在皇上上早朝之前见到皇上。”
红姑也就跟着起来,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到没有人敢先开口。
如意睡的很快,呼吸平稳而绵长,两条细长的眉毛如远黛一般,那一双秋水剪眸安安静静的闭着,若一睁开顷刻间又是光芒万丈,即使在这严寒的冬日也如融融的春天,鼻子很挺翘,让整张脸多了棱角,就好像是她偶尔亮出的爪子,叫人知道她也是有脾气的,嘴唇小小的,和那脸颊一般肉嘟嘟的,粉粉嫩嫩的像浅浅的桃花,泛着莹润的光泽,怎么会有人长的这么让他中意,每一样都是他最喜欢的那种。
“王爷,该走了。”
苏常盛的声音里分明带着颤抖,他低着头等在外面,瞧见李宣睿黑色的靴子忙上前给李宣睿系上大氅,李宣睿朝着红姑道:”如意的事情你透给王妃,别在这么藏着掖着了,该筹备的要立刻筹备起来。”
红姑忙应了一声是,如意的孩子都快生了才叫王妃知道,只怕王妃会很不高兴,在瞧瞧这屋子里的东西,分明王爷是早就知道的,这样子的事情王妃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除开这些忧虑,有一点是很肯定,王妃一定会做的非常妥帖。
红姑送走了李宣睿,用铜夹子夹了红霜碳在碳盆里添了些,叫火烧的旺起来,进了内间瞧着如意披着被子坐在床上,知道她是听到了李宣睿的话,就坐了过去,爱怜的道:”时间还早着,在睡一会吧。”
如意摇了摇头,难得的看着忧心忡忡的:”王爷这么快就要叫王妃知道,等王妃知道了,肯定是整个后宅的人都就知道了,过来看我的人说不定能把门槛踩断,到时候姑姑帮我拦着吧,就说我怀的双胞胎,怀象不好,需要静养,叫那些人先别来了。”
红姑看她孩子气的样子,好笑道:”躲的了初一躲不掉十五,迟早要见面的。”
如意撅着嘴:”我就是不想像猴子一样被参观,那些人来了能说什么好话,光知道给人添堵,能推一天是一天,等生了孩子,洗三呀满月呀,人来人往的,我又身子虚,顾不上应酬她们也就推过去了,能少说一句是一句。”
小容在一旁笑起来:”姑娘难道还怕那些人不成?”
“也不算是怕,就是觉得烦。”
三个女人一台戏,来上一堆女人,谁知道要生多少事,她还想过两天清净日子。
早上如意也起的早,小容侍候着她洗漱吃饭,红姑就出去向孟王妃透露消息,吃过饭,如意叫小容给她找了件穿过两次淡绿色绣牡丹的琵琶襟棉袄,下面是一色的宽边长裙,头发就绾了堕马髻,簪了一朵粉色的珠花,清清爽爽的又不显得过于刻意,她不能傻的去在心情不好王妃面前出风头,显示自己有多受宠多么美丽,但她也不可能同孟王妃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因为不管她在显得怎么卑微,就凭李宣睿把她和孩子藏了这么久,她已经成为了这后宅所有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孟王妃也才刚刚吃了饭,她最近精神好了很多,渐渐的从悲伤中走了出来,着手开始整顿后宅的事物,红姑进来的时候孟王妃正在看账本,瞧见红姑,笑的十分亲切:”红姑来了,快给红姑上茶!”
侍候在孟王妃一旁的孟侍妾忙殷切的给红姑上了茶:”有好些时间没见到您了,不知道红姑最近在忙什么。
有时候有些事情明明心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为了彼此的面子,也只能闭着眼睛胡说,红姑不徐不疾的道:”是王爷交待的差事,前些日子我在后面废弃的小院子里见到了年初进门的苏侍妾,原本也没什么,谁成想她挺着个大肚子。”
屋子里骤然安静了下来,只听的到外面廊下的鸟雀声。
孟侍妾几乎下意识的就想反驳,谁知道这孩子是谁的?!但她还是硬把这话吞了回去,同样的在后宅,这个苏侍妾要是不干净,她们这整个后宅的人都不干净,这种话要是说出去,王妃先弄死她。
红姑看着孟王妃,孟王妃看起来听的十分认真,眼里竟然还露着丝丝的喜色,仿佛很为这件事高兴,而身后的孟侍妾就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了,那张脸已经掉的有二尺长了,红姑不得不佩服孟王妃的心智,这种情况下把情绪控制的如此的好,如此的恰如其缝,她顿了顿接着道:”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敢贸然下决定,就给王爷去了书信,王爷的意思叫我先暗地里照看着,确保孩子和大人没事,这事情等他回来了再说。”
孟王妃还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红姑做事周全。”
“王爷昨天来了信,说这事情还是叫王妃来做,王妃一向周全又心思缜密,他最放心不过,在他回来之前处置好了这事情,也能彰显王妃的身份地位,要是他插手,到叫外人说了闲话。”
孟王妃有一双幽深的眼,她淡淡的笑,雍容大度:”承蒙王爷爱重,我自然办的叫王爷放心,不知道苏侍妾怀孕几个月了?”
“算时间就是下个月生。”
孟王妃立刻紧张起来:”那可要抓紧了,我这就叫人去寻稳妥的稳婆过来。”
红姑也就顺势起了身:”那奴婢就先告辞了。”
孟王妃客气的道:”红姑有空常来坐坐。”于妈妈一直将红姑送来出去。
红姑一走,孟王妃骤然变冷脸色,将个茶碗摔碎在地上,看起来气的不轻,孟侍妾不解的道:”那个苏侍妾虽然有了身孕,可王爷还不是处处为王妃着想……”
“你懂什么?!”孟王妃冷冷的道:”那不过是红姑的场面话,为的大家面子上过的去,红姑这几个月一直不见人影,只怕就是奉王爷的命在照顾那个苏侍妾,现在快生了,王爷也回来了,就来找我善后,哼!”孟王妃被气的到笑了起来:”还是我一手弄进来的东西,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于妈妈从外面走了进来:”王妃快别生气了,前院的小厮传了消息,说王爷一会下了早朝就回来,等到王爷回来,这事情就要有个说法,不然王爷只怕也不高兴。”
孟王妃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恶心:”就说我早知道这事情,一直叫人照看,是找了大相国寺的高僧算过,这事情要在快生之前才能叫人知道,那个苏侍妾在哪个院子,我们过去瞧瞧!”
人就在后宅孟王妃却一直不知道,传出去定会让人笑掉大牙,说起来李宣睿确实给了她面子,即使在恶心这苦果也能自己吞下。
☆、第11章
雪下了一夜,第二日起来照样是鹅毛大雪,地上厚厚的积了一层,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窗台上的水仙花给这屋子增添了别样的生机,墙上挂着一副黄有生的仕女图,千金难求,桌子上放着绍兴产的文房四宝,一坐玉雕的红石榴,栩栩如生,别致生动可遇不可求,这个屋子布置的很简单,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让人望尘莫及的富贵和格调,孟王妃弹了弹她红色织锦绣牡丹的袄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头上硕大的红宝石分心好像要将对面的人晃的低落到尘埃里。
孟王妃逆着光,如意坐在对面就正对着光,这样一个人被看的清清楚楚,另外一个却神秘难测,好像一个位置就叫人的气势见了高低,胜负已分一般。
孟王妃的目光温和的落在如意身上:”……我已经跟其他的人都说清楚了,你怀孕到现在才对外公开主要是大相国寺高僧的意思,之前一直是我在照顾你。”
这是在和她对词,必须保证版本一致。
闭着眼睛说瞎话谁不会,如意笑的一脸灿烂,万分真挚的道谢:”一直都没来得及感谢王妃,还要劳烦王妃亲自来看望,实在叫我过意不去。”
孟王妃当然是知道如意长什么样子的,当初还是她做主叫如意进门的,但她映像中的如意没有这么光彩夺目,那眼睛好似失去了光泽的珍珠,并不是这样清澈明亮好像能映照到人的灵魂一般,也再不是之前畏畏缩缩胆小懦弱的样子,而是从灵魂深处透出的与生俱来的傲然,即使那眼里满是笑意,她也看不到丝毫畏惧,那眼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漫不经心,这也不是因为有所依仗的高傲自大,这种对人对事的漫不经心,因自信而生。
孟王妃嘴角的笑意就更浓厚起来,如意看的并不清楚,眼前这个端庄贤惠又雍容大度的孟王妃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后宅中的得胜者,不管是从手腕还是身份地位上,其能耐和李宣睿对她的敬信任重程度都不是其他人所能比拟的,如意的后半生一直在孟王妃手底下生活,在清楚不过这位王妃的手段和秉性,凉薄很辣,步步为营,带着微笑将对手的生死践踏在脚下。
如意心里又翻腾起那个冰冷又漫长的夜,孟王妃悲悯的看着她,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佛,那些轻柔的字语混合着翻滚的白气像把尖刀一样戳进她的心头:”这个事情总有人要担着,就还是你吧,你放心,你的孩子我会替你照顾好,你就安安心心的去吧。”
逶迤的裙摆像是生命最后的花,在她眼里转瞬既逝,她以为言听计从就能善始善终,结果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块卑微的垫脚石,弃之如履,卑微又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