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式的大钟摆前,晃过他们的身影。陈宗月拉着她走上楼,她一步两台阶地跟着,转过拐角,走进一间房。
天色将晚,光线很暗,壁柜上的花瓶里竖着孔雀羽毛,深棕色羊皮沙发,一尘不染、空荡的梳妆台,很显然这里是女人的房间,庆幸没有任何居住过的痕迹。
陈宗月拾起床头柜上一只方方正正的首饰盒,他一手托着盒子底部,一手将它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对珍珠耳环。
黄鹦虽然欣喜,但她捏了捏耳垂,“……我的耳洞可能堵上了。”
“我帮你。”陈宗月握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梳妆台前,勾起她的头发别到耳后。
没等黄鹦明白他要做什么,纯银的针直接穿过了她的耳垂,她咬紧牙嘶一声。
他的手一离开,她的整个耳朵已经烫红,在她柔软的头发里是两颗珍珠——圆形的钉住她的耳垂,水滴型的坠在下面,恍惚间看不到衔接的线,就像凭空坠在那儿。
镜中,陈宗月搓了搓指腹上的血,可以从他的眼神感受到太多情绪,却都是她未曾见过的一种生冷。
于是吓得她转过身,仰头望着他。
陈宗月回过神,温柔地抚摸她的脸,“很适合你。”
然后,他的视线落于她颈下,那处细长弯曲的凹陷,语气淡淡的说,“还缺一条链子。”
黄鹦只当自己出现幻觉,哪怕他不是神父,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但愿在她鲜血流尽之前,能得到最炙热的爱。
翌日,黄聪再婚摆酒的日子,按风俗中午接新娘,下午办酒席。
圆桌旁的黄鹦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桌上的菜色不新颖,味道也不怎么好,她尝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指尖按着酒杯杯沿打圈。她把头发梳成松松的髻,戴着一对珍珠耳环,雪青色的吊带裙,带子与散落发丝一起绑在光洁的肩膀上。
一点也不在意周围暗暗打量她的目光。
这些目光中,也有与她仅仅相隔一桌的堂妹。
黄翩翩依稀记得从自己十三、四岁那个深秋开始,她就对黄鹦产生了一种怪异的厌恶感——
祖母让她到姑姑家里挑两件棉衣,黄翩翩走在飘着桂花香的弄堂里,远远见她,戴着一顶大红色的贝雷帽,墨绿的灯芯绒裙子,根本不理会什么红配绿赛狗屁,她穿在身上就是生动而别致,就像一只百灵鸟。
黄鹦纤细的身体倚着墙,抽一盒熊猫牌的香烟,脚尖磨蹭着地砖,转头发现了她,将烟头往墙砖上压,碾得粉碎,笑嘻嘻的警告着她,“不要告诉姑妈哦。”
黄翩翩信守承诺没有告诉姑姑,但是告诉了祖母。
祖母对黄鹦一向颇有微词,出于什么原因她并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喜欢听祖母骂黄鹦,骂她的活泼是不知廉耻,她的无拘无束是放/荡。
这一种恨不得黄鹦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自己取而代之的厌恶,她不肯承认是因为嫉妒。
黄鹦拥有她最渴望成为的样子。
在黄聪婚宴的宾客之中,有一位是他打算跟着做生意的小老板,姓杜。黄聪特意撇下众多亲友,与这位杜老板先一番畅饮。
正要走时,杜老板抓住他的胳膊,附在他耳边说话,眼睛不经意瞥向其中一桌,说完又撞了他一下。黄聪犹豫了片刻,干脆地点头,两人相视一笑,个中含义心照不宣。
黄聪端着酒杯似在考虑什么的表情,走到女儿身边,对她说道,“翩翩,去找你堂姐聊聊天。”
黄翩翩一时呆愣。
“傻愣着干嘛,快去啊!”
黄鹦算是怕了这个堂妹,见她扭扭捏捏的过来,立刻凑到姑妈眼前小声说着,“姑妈我想……我坐不住……”
姑妈先是驳回,“老实呆着!”明知她那副可怜相是装的,又不忍心的说,“等人过来敬完酒再走。”
雷雨那一晚,黄鹦知道了茶楼的后门所在。门外有一棵古老遒劲的银杏树,她摸着饱经风霜的树皮,绕着浓荫匝地转了两圈,才拍拍裙子,跑进茶楼。
陈宗月背对着她,站在鸟笼前,手腕上挂着奇楠沉香,他吹着哨,逗着鸟,背影都能瞧出俊朗,多难得。
黄鹦轻轻地上前,想吓他一跳,但差一步的距离,他先疑惑且平静地转过头。她败兴地吹了吹嘴唇,走到他身旁的椅子,抚过裙子坐下。
陈宗月笑着摇了摇头,又问她,“晚上在这吃饭?”
她直起了腰,解释道,“我不是踩点蹭饭来的……”
“你的学校离这里也就两条街,下午没课可以过来吃饭。”
黄鹦不开心的说,“马上要放假了。”
“这样啊……”陈宗月忖量着说,“以后我叫厨房准备早餐?”
她愣了半响,才有点懂得他的意思,试探着说,“可是……我早上起得很晚。”
他很快接道,“那就早午餐一起。”
黄鹦忍不住弯起眼睛笑,摇晃着身子,语气也变得轻快,“你家厨师不是脾气大嘛,如果我要求很多,他会凶我吗?”
“凶也是凶我。”陈宗月放下镊子,捡起毛巾擦了擦手,“还没说呢,晚上想吃什么。”
她想了想,冲着笼中的小东西示威,“想吃鸟。”
陈宗月搁下毛巾,叹着声,“黄鹦啊黄鹦……”他结实的双臂撑在她身子两侧,他的气息压近,让她缩紧脖子,却离不开与他相对的视线,他笑着说,“你不就是一只鸟?”
敬爱的天父,如果现在吻他,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第14章 14
在前一天的傍晚,她从出租车里下来,步行向居民楼小区,头上贴着一块纱布男人一直跟着她,夕阳还在下落的途中,街灯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