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奶奶以往是见过何子衿的,只是事隔两年,当年的小小女孩已经是青春美少女了,胡大奶奶先赞,“当初就知道妹妹生得好,这大了,越发出众。”
何子衿抿嘴一笑,道,“大奶奶过赞了,您才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呢。”这位胡大奶奶听说娘家也是念书人家,自幼念书的人。
胡二爷胡二奶奶夫妻在跟着外地为官的胡大老爷夫妇,并不在老家,陈二妞的丈夫胡宁在陈家孙辈排行第三,故此,陈二妞在胡家就是胡三奶奶了。陈二妞站在陈二太太身后,也是一身大红衣裳十分喜庆,只是面容有些消瘦了。何家女眷与胡家女眷分别见过,胡二太太倒也平平,倒是胡三太太格外热情,尤其是瞧着何子衿似乎格外顺眼,赞了又赞,夸了又夸,还问何子衿现在在家看什么书,末了对何子衿道,“我最喜欢女孩儿,家里也有适龄的姐妹,咱们不是外处,有空多过来坐坐,一道说说话也好。”说完还叫丫环拿了两串红珊瑚的手钏给何子衿,笑道,“也是刚想起来,我娘家侄子带来的,家里姑娘媳妇都有,一串给你,一串给三姑娘吧。”
何子衿连忙道谢,一时,陈家一大家子也来了,屋里顿时更热闹起来,许冷梅跟在陈姑妈身边,产后身材尚未完全恢复,仍有些丰腴。陈姑妈也把能带的孙女都带上了,倒不是有什么想法,主要是让孙女们多出门走动,见一见世面也好。
胡家是碧水县第一大家,胡老太太大寿,热闹就不必提了。好在,胡家书香人家,自有规矩,何子衿在姑娘群里,她也有相熟的朋友——史家福姐儿,两人素来极好的。这次坐在一处说话听戏,中午用过席面儿后,家里来叫,才一道回家去。
史太太与沈氏又另约的时间说话,待回了家,已将傍晚。三姑娘见何老娘回来,连忙过去服侍。何老娘一面吃茶一面道,“啥都好,就是人忒多,戏也没听好。”
何子衿把珊瑚手钏拿出来给三姑娘,三姑娘笑,“竟还得了东西,妹妹自己收着吧。”
何子衿笑,“我是沾姐姐的光,胡家三太太给的。”还把缘故跟三姑娘说了。
三姑娘道,“听说胡三太太的父亲在帝都大理寺为官,她娘家侄子被选派为蜀王府的属官,这会儿就在州府蜀王府里当差。她既给,咱们就收着。”胡三太太是胡家管家的媳妇,胡家能越过胡二太太叫胡三太太管家,这里头的缘故三姑娘不晓得,不过,胡三太太素来比胡二太太会做人是真的。
何老娘自来便对大方的人很有好感,笑道,“三太太是不错,二太太瞧着就不是个和气的,我看二妞都瘦了,不比在娘家时气色好。”
沈氏笑,“兴许是这些日子胡家老太太过寿,二妞是孙媳妇,没有不帮着忙活的,略有些疲倦也正常。再者说,头一年的新媳妇,不比在娘家做闺女时,有几个不累的。”当年她刚进何家门,除了累还得天天跟何老娘斗气。没孩子时嫌她肚皮没动静,生了何子衿又嫌是个闺女,那会儿沈氏没少有心里诅咒何老娘,哪里敢盼着有如今光景。
何老娘点头,“也是。”想一想,她老人家又高兴起来,笑道,“三丫头这没婆婆的,倒也自在。”
沈氏忙道,“母亲,你可别在胡家这样说,人家胡大太太好好儿的。”怎么能说三姑娘没婆婆呢。
“我这不是一时忘了么。”经沈氏一提醒,何老娘这才想起来胡文庶出的身份,自知理亏,嘟囔一句,“这些大户人家可真麻烦,妻啊妾的,都叫人头晕。”何老娘并不是对胡大太太有什么意见,就是胡大太太对胡文颇有些刻薄,何老娘也没觉着有啥不对。主要是,何老觉着妾室这种存在本身就碍正妻的眼。而且,她老人家有些搞不清大户人家妻妾配置,觉着孩子谁生就是谁的。但在礼法上,妾生的孩子也不是妾的,庶子女法律上的母亲是嫡母,而非妾室。像胡文这样,以后就是真出息了做官啥的,哪怕他亲娘活着,请了诰命也是给嫡母的。妻妾分野,就是这样的云泥之别。
何家在家里说胡家老太太寿宴盛况,陈姑妈回了家,将儿媳妇孙媳妇孙女们都打发了,单独留下陈二太太说话,茶都未喝一口,直接道,“你有没有觉着,二妞瘦了。”
陈二太太怎能没察觉,这是亲闺女啊。就因着闺女的气色,陈二太太中午席面儿都没吃好,忙道,“我正想着过几天打发人过去瞧瞧二妞。”
陈姑妈道,“二妞都嫁去半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孩子是天意,缘分不到则罢了。只是新婚夫妻,我看她那模样,怎么没有新媳妇的娇媚欢喜呢?你就别打发人去了,待过了胡家老太太的寿宴,你亲自去瞧瞧她。”新媳妇啥样,不必说也知道。正当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想当年沈氏那样不得何老娘欢心,刚进门儿时颇受了许多为难,沈氏的气色都叫何老娘恨恨的直骂“狐狸精”。陈二妞这个,家里也时常派管事媳妇过去送东西,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不好,怎么倒这般憔悴了呢。
陈姑妈十分担心陈二妞,陈二太太就更不用说了,恨不能立刻飞到胡家去。陈二太太听婆婆这样讲,不由道,“莫不是二妞在他家受了委屈?”
陈姑妈皱眉,道,“这种话先不要说,你先去问了二丫头再说。没有最好,有的话你也先把心沉下来,先看是什么事。”
陈二太太连忙应了。185
☆、第186章 安心
胡陈两家的事,何家并不知晓,自何恭去游学,何家仍是慢悠悠的过日子,且因三姑娘的嫁期是在今年,铺陈的家俱已经得了,床榻桌椅柜几凳,虽说不是名贵木材,也是松木的,俱都漆了,因阿念院里宽敞,便暂且放在他院中东厢。
何子衿跟着瞧过,惊叹,“竟连马桶都有!”
沈氏笑,“当然了。”其实也不是所有人家都陪嫁的这般齐全,家里小有家资的,讲究的人家,才会这般给闺女置办。三姑娘虽不姓何,这些年在何家,听话上进,又得了一桩好亲事,沈氏不是小气的人,自然用心给三姑娘置办嫁妆。
何老娘瞧着新家俱也高兴,得意的指着沈氏道,“比你那会儿的妆奁好,只是比不上我那会儿。”
三姑娘正是满心感动,听这话不禁笑了,想着姑祖母这个脾气,心直口快的叫人哭笑不得,也就是这会儿当婆婆,又遇着表婶这样的媳妇。果然,沈氏并未有半点不悦,只是笑,“我怎能跟母亲比,母亲当年的嫁妆,就是这会儿拿出来,在咱们碧水县也是数一数二的。母亲当年可是陪嫁了好几百亩地,岂是寻常能比的。”
“足足三百亩上等水田!”何老娘颇是自豪,她这样的陪嫁,在碧水县也是数得着的了。这是她自己的嫁妆,后来闺女出嫁,给了闺女一百五十亩,也是极大手笔啦。
说起自己当年,何老娘那话可就多了,“我还有好几个箱子,都是上好的樟木箱,衣裳料子放里头最好不过。这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说来我祖父年轻时还做过官哩,就是去的早,唉,以前蒋家可是芙蓉县一等一的人家儿。可惜遇着我爹这种不肖子孙,糊涂不说,还弄了个败家的小老婆,生个小败家种,一代代败下去。到三丫头这儿,一点儿祖上的好儿都捞不着。”
三姑娘道,“姑祖母把我养大,也是祖宗余泽。”
何老娘道,“都是你自己争气。”给口饭吃容易,但能长到现在全凭自己。
何子衿见话题得低沉方面走了,遂岔开话道,“说来我屋里的家俱才是最好,有楠木的,枣木的,红木的,不要说樟木,前儿我买的那两张椅子还是黄花梨的。”
何老娘将嘴一撇,“你少给我往家买那些破烂,浪费银钱。”也不知道是啥爱好,没事儿就爱捣鼓些旧家俱。何子衿那一屋子东西,就甭提了。何老娘倒不是看不上旧家俱,像何子衿说的,木材不错,何老娘心疼的是买那旧家俱的银钱。家里又不缺家俱,攒下钱钱置地才好。
想到置地,何老娘道,“今年阿念田里的收成你别忘了给他置地。”
何子衿道,“整块的田地不好买,要是散碎的,这里三亩,那里五亩的,我想着,攒一年看看,要是县里有合适的铺面儿买上一个也成。留着放租,一样是稳定收益。”
“也行。”何老娘道,“便是以后倘家里有人想做个小买卖,不至于没地方。”
何老娘又问三姑娘,胡家给的聘金,大头全给三姑娘买了地,也有百来亩,这地一买来就交给三姑娘自己打理了。三姑娘道,“我也想先攒着。”
“嗯,你今年嫁过去,手里是得有些活钱。”何老娘又道,“待攒上几年,还是置地妥当,以后传给儿孙,只要不是败家子,有了田地,好赖日子都过得。”
三姑娘俱都应了。
一家子看过家俱,就回阿念院中廊下说起三姑娘的嫁妆,铺陈的家俱是一方面,另外衣裳料子也得提前收拾出来了,除了在州府买的,何老娘那里也有一些衣料子给三姑娘,另外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俱已妥当。算一算,也有二十几抬。与当初陈二妞是没的比,但比沈氏当年也强了许多。由此也可见,何家的日子是真的越过越红火了。
大家正说的欢喜,丸子找过来,说家里来人了。
何子衿问,“谁来了?”
丸子道,“说是王府的管事,来咱家打听花儿的。”
何老娘沈氏都有些懵,一时没想起王府是哪家,问,“哪个姓王的?”碧水县姓王的多了。
丸子其实也闹不大清,她又道,“不姓王,姓蜀。”
三姑娘立刻回神,道,“是蜀王府吧?”
一家子连忙过去了,幸而就是前后邻,回家十分迅速。何恭不在家,阿冽阿念江仁去念书的念书,打理生意的打理生意,这会儿就得何老娘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