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培培不禁一笑,“这可真是,取名有什么难取的。”
陈远笑道,“大哥定是想给孩子取个极好名字,一时定不下来。”
何培培道,“约摸是取不出来,我还不知道他,自小念书就不成。”
何老娘笑,“念书成不成的,阿涵也是有本事的小子,这会儿在大将军身边做亲卫长,多少人巴结都巴结不上哩。”
何培培叹道,“打小我哥就爱学个拳脚什么的,后来还想跟着镖师走镖,因家里就他一个儿子,我爹娘舍不得,不想最后还是投了军。”
何老娘习惯性的对何念夫妻展开批评,道,“你爹娘能有什么见识,你们兄妹都是被他们耽搁了。”
何培培道,“我哥走后,我娘天天以泪洗面,这些年也很不好过。”
“还不是他们自找的。”何老娘一点儿也不同情这对夫妻,何培培也知事情是自家闹出来的,跟何家没半点儿关系,说来何家还是受害者呢。何培培如今也大了,极明事理,知道总不能因她家过得不好,就得让人家谅解。就像何老娘说的,她哥这事儿,都是她父母做错在先,何培培一叹,也不再多说。
何培培的性子较少时圆融许多,并不再多提家里父母的事,反是陪着何老娘说些县里族中的事,何老娘很爱听这个。尤其是县里如何对她的颂扬,何培培道,“您老人家那书如今在咱们府里都是极有名的,哪家想叫孩子念书,必得买一套您老人家写的书,学着如何教导子孙。”
何老娘心下很是得意,不过,她老人家如今眼界见长,并不以赚钱为最终目的了。何老娘道,“能对人有益处,也就不枉我写一回了。来了沙河县,见到有念书人家,我也时常会送他们几本,不为别个,希望能少走些弯路,也希望各家孩子都能有出息,就是我的意思了。”
何培培笑道,“就是现在我家里,也是各房人手一本,我都时常翻看,许多道理,您写得就是对啊。”
何老娘笑,“反正,叫孩子多念书是没差的。”
何培培深以为然。自从县里连出阿念、何恭、何洛三个进士老爷,而且都做了官,碧水县百姓的念书热情可不是一般的高,就是自己没那根筋的,也要把孩子送去认几个字,不为别个,万一孩子是读书胚子呢,一家子都能跟着改头换面更门换第。
何老娘难免又关心一下陈志的科举情况,知道陈志连续秋闱折戟,何老娘宽慰,“这也不必急,文章到了,自然就能中。像你们恭叔,也是好几年考举人就是不中,不是文章不好,而是欠缺那么一点儿运道,后来,运道来了,直接举人进士一并就中了,顺利的了不得。”
陈远何培培皆点头称是。
何培培还偷空同何子衿打听了嫂子李氏的性情,何培培道,“这也是头一回见,我预备了些给嫂子的东西,也不知合不合适。”请何子衿帮她看看给嫂子的礼单。
何子衿大致看了,都是很实在的东西,笑道,“都好。你们姑嫂倒是想一处去了,五月那会儿我去北靖关看阿涵哥,嫂子还请我看看给你们预备的屋子,说是公婆头一回来,不知公婆喜好,我看那屋子都是新糊裱的,家俱也都是新打的,好的了不得,别说是给公婆预备了,就是给新媳妇预备的,也就如此了。”
何培培一听这话便稍稍放下心来,笑道,“阿仁哥也说嫂子贤良,这些年都是她在照顾我哥,给我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我家里没帮上一点儿忙,心里很过意不去。听说嫂子父母也一处住着,我也给他们老人家预备了些东西。”
何子衿点头,“这样就很好。过日子,还是这样和和气气、亲亲热热的好。别个不说,这些年,我看阿涵哥也很惦记你们。”
何培培叹道,“只要我哥人平安,就什么都好。”
何培培知道大嫂一家人也都是好性子,私下与丈夫道,“大哥在边关,有大嫂这样照料着,我也就放心了。”
陈远颌首,“是啊。听着是一家子和气人。”
陈远何培培夫妻暂安了心,何子衿听说姚节是偷偷来的北昌府,很是私下念叨了他一回,“你这么走了,不说别人,你家老太太该是何等担心!!”
姚节一向与何子衿投缘,小时候就常将烦恼说与子衿姐姐听,他家里的事,早就同子衿姐姐念叨过,这会儿也不讳言,姚节一面坐炭盆旁烤芋头,一面道,“哎,姐姐不晓得,我在帝都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我念书又不成,官学上不上都一样。后来到了年纪,索性也不念了。先是我爹给我在巡防司安排了个差使,巡防司里多是有背景的,我也就那么干着。我祖母见我当差了,就开始给我说亲,继母原是想叫我娶她娘家侄女,我又不傻,才不应哩。我祖母一向疼我,这回不知怎地,也叫我娶她娘家侄孙女,这要是表姐表妹的有姐姐一半的人才,我不是不乐意。子衿姐姐不知道,这些年,我祖母娘家很有些家道中落,我并不是势利眼,我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便是世族,也不总是兴旺的。只要是正经上进人家,祖母疼我这些年,我总不叫她老人家失望。可我祖母娘家,我那表叔就是个只会花天酒地的,家里子女嫡嫡庶庶的加起来十二三口子。我祖母上了年纪,人就心软,接了两个表妹在我家住着,哎,后头事,我就不说了。祖母看我不应这亲事,也不大乐。正好阿冽回帝都,我干脆随他出来走一走,真宁可学小瑞哥去战场上建功立业,就是马革裹尸,也比浑浑噩噩的一辈子强。”
听了姚节一通诉说,何子衿突然明白了,道,“原来你是想去北靖关参军啊!”
姚节笑嘻嘻地,“果然是知我者子衿姐姐啊。”
何子衿并没有直接就否决姚节的主意,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雄心壮志,而且,男孩子长大,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理想,一径拦着,并非好事。何子衿先问,“这事,你可与你家里说过了?”
姚节道,“我离家里写了封信给我爹,免得他们惦记我。投军的事没说,我要说了,怕是干不成。我想着,先去北靖关瞧瞧,我毕竟是官学里出来的,平日间骑马射箭拳脚功夫都是学过的,想去试一试,看可否能谋到个职司,再说以后。”
何子衿见姚节不是脑子一热就来北靖关送死的,也放了些心,道,“我族中族兄就在北靖关,你要想去,我给你写封信,你带去见他,同他打听一二,看看可容易去军中谋职。只是一样,凡事没有一帆风顺的,我族兄也只是个百户,不晓得能不能帮到你。”
姚节笑道,“我晓得,就是我培培姐的哥哥,阿涵哥吧。”又谢过子衿姐姐给他写信的事儿,道,“姐姐尽管放心,我又不是直接就往战场上冲的。只是我这样儿的,姐姐你也知道,念书上是甭想出头了,在巡防司,我不是混不下去,可说来,能进巡防司的,都是有关系有背景的,哪里就轮得到我出头,倒不若在外谋职。也离我家远一些,我看我家也不比前平国公府强多少啊!”
何子衿听了不禁一笑,打趣他道,“你这是以柳国公自比哪!”
姚节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前平国公府柳家乃帝都豪门,之所以叫前平国公府,是因为平国公一爵已因事被降为平国伯。要是别个公府直接被降爵至伯府,整个家族估计都要跟着降等,但平国公府不同,平国公府的公爵虽被降,可平国公府柳家嫡长一系还有一位牛人,就是全凭自己战功得赐靖南公一爵的靖南公柳扶风。
如今提起柳国公,说的就是这位大名鼎鼎的靖南公柳扶风柳公爷。
柳扶风之所以名扬天下,便是因其赫赫战功所致。而且,这位柳公爷脚有残损,不良于行。柳公爷不良于行,并非先天如此,据说是少时跌落下马,伤了脚,从此需扶杖而行。一位国公府的长子嫡长孙,正经法定爵位继承人,能跌马跌伤脚进而不良于行,这里头不必说就知有多少不能言的内情。
柳家平国公爵降爵一事皆因柳扶风祖父老平国公宠妾灭妻而起,当时,整个柳家内闱之乱,在帝都都是赫赫有名的,有名到,纵平国公府乃开国四公府,就因他家内闱不宁,柳扶风年轻时议亲都未能议到真正的高门贵女。当然,现在提到靖南公夫人,都要说一声有福的。而且,柳公爷因功封爵后,柳家庶出彻底失势,至最后,柳家庶出一系悉数被斩。但柳家也因此被降平国公爵为平国伯爵。
故而,柳家这宠庶灭妻到此连累家族的地步,也是帝都豪门间的一大教训。倘不是因柳家出了靖南公柳扶风这样的一位牛人中的牛人,柳氏家族衰败在所难免。
姚节说自家跟柳国公家似的,其实,姚家主要是姚节继母作祟,可其实,人家继母正经继室,可不是妾室。
不过,自柳国公因功赐爵,也的确让多少热血少年向而往之。
姚节,怕就是其中之一。
☆、第349章 北昌行之三十七
第349章
子衿姐姐觉着,姚节这小子简直是个天才啊!虽然念书不成, 但人家搞外交绝对是一把好手, 这还没去北靖关谋职司呢,就对着江赢一口一个“江姐姐”了。我的天哪, 子衿姐姐都听不下去了,说姚节, “赢妹妹比你还小一岁哪,亏你叫得出来。”
姚节脸皮八丈厚, 道, “我这主要是为了表示尊敬。再说了,我虽然年纪大一点儿, 个子也高, 其实心里岁数小。”
子衿姐姐都受不了他, 江赢也是直乐, 问他,“你心里岁数是多大?”
姚节大言不惭, “大概七岁吧。”
反正,姚节是有空就同江赢凑近乎,阿冽不比姚节脸皮厚,阿冽完全是正常十六岁男孩子的表现, 他见着不大熟的且不是亲戚的女孩子都有些害羞,尤其是自己将要定亲的时节,阿冽在这上头比较敏感啦。
阿冽这次非但是送表兄陈远表嫂何培培夫妻过来,还带来了母亲给姐姐的一个匣子, 何子衿接了,除给匣子坠地上去,何子衿道,“什么东西,这么沉。”打开来是一匣整整齐齐的银锞子,银锞子上头有一封信,何子衿取了信看一遍,命丸子把银锞子收起来,忙去何老娘房里道,“祖母,好消息。”
何老娘正与江老太太说话呢,见自家丫头过来,还说是好消息,忙问,“什么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