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不定连这样的日子,也不会太长久……
人一老,就如那凉了的茶,虽然还能拼命烧火让它重新沸腾,但苦涩的滋味,却没有人乐意尝了。
我真的不行了么?
渔叟缓缓地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五感前所未有的空灵,他的灵根有些古怪,自小无法修炼元素神通,但精神力却超常地活跃。
以素杆钓鱼,能以线为引,使兽群聚或散。
他朝屋外丢出一条鱼线,神识开始一圈圈地扩大。
无数游鱼被这精神异力吸引,开始朝线的方向涌来,它们忽而上浮,忽而下潜,以线主的意识化为各种队伍嬉戏。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房。犹记得当年,他便是这样逗乔儿开心。
渔叟突然想起,这自创的神通,自己已经生疏了多年,好像自打自己发现了更厉害的秘籍,便不再常用此法,最多只也只是辅战时简单召唤,并没有进一步加以利用。
然而现在自己那得意的秘籍,已如烟花水沫一样从记忆中消失不见,这丢弃已久的小把戏儿,才重新回到自己心中。若不是意外有了那已遗忘的秘法,自己现在应该已是一位强大的海上兽师了吧?
荒废你……多年了……
鱼群忽而幻化出一只布满皱纹的手,轻轻在海底一抓,无数岩石立即崩为碎土,力量无比强劲。
渔叟突然站起,苍老的皱纹下焕发出年轻的光芒。
不,我还没老!
心中有一个坚定的声音。
就在他捏紧自己拳头之际,散出的五感却突然在他脑海里勾勒出一副可怕的画面!
一直想取他性命的鳄伦泰化出本身,正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朝自己所在的地方杀来,鳄伦泰身后沙石飞扬,感觉无数的恶兵正抬着沉重的武器。
他们每一次踏步,都震得大地隆隆作响,仿佛敲击在耳边的丧钟,每响一次,渔叟脖子上爆起的青筋便颤抖一次。
“呜呜……”岩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游来了,发出急促的声音催老主人上背离开。
渔叟的拳头紧了紧又松开,当汗水顺着眉梢落下之后,目光却突然平静起来。
“该来的,逃不掉。最是不济,与乔儿葬在同一片海里,也是老夫的归宿吧。”拒绝了岩鲨的好意,渔叟打碎了自己的礁房一跃而出。
修道之人,有术之强者,有心之强者。
冲灵失败的修士无数,无数人在失忆的同时,也丧失了对生活的热情,从此沦落尘埃,光芒蒙蔽。但也有那么一些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站在低谷处,看到了向上路。
天道千万条,只是有些人面前的大道坦荡,有些面前的小路崎岖,有些人放弃了,有些人却还在坚持。
人生万千种,走得最远的,都是从不停步的人。
“鳄伦泰!来!”
在恶鱼发现渔叟的住所之前,渔叟便精神矍铄地从天而落,张开双臂站在了他的面前!
海旋已起,老人虬劲的肌肉,撕开了布衣,草帽被暗潮卷走,露出他银白的发,如万千鱼线一样,在水中沉浮,唤来了一群又一群数量惊人的战力。
“老哥哥!您是俺的老哥哥!”
一见渔叟露面,鳄伦泰立即比见到了死去的亲爹还亲,鼻涕泡儿炸了一脸,直接嚎哭瘫倒在地,一步一步朝着表情凌乱的渔叟爬来。
“快快快!小的们,上桥子!”
鳄伦泰抖着自己的小短鳍,他身后那些刚刚才把肠子吞回肚里的小喽啰们立即极有眼色地吭哧吭哧架出临时拼凑起来的桥,噗嗵噗通跪在渔叟面前嘤嘤哭泣起来。
渔叟被眼前发生的怪事给炸蒙了,他好不容易回过劲来,虎着脸朝鳄伦泰大吼一声。
“鳄伦泰,你又搞什么诡计?不要玩阴招,这一次老夫好好跟你玩一次,生死由命!”
一听“生死由命”四个字,鳄伦泰的血槽都快被清空了……由命个屁,要是自己有半点差错,那可怕的桃花眼书生,就会切了自己小命。
“放过我吧……老哥哥,小的知道错了,小的真的错了……不要再玩我了,小弟受不起。”泪水流光,现在鳄伦泰挤出眼角的通通都是血。
“您那兄弟,已把小弟的命魂给收了,小弟发下毒誓,日后一定成为您最忠实的左膀右臂,您说打东我不敢打西,您要疗伤悟道,我来平定域乱……求求您了,收下我吧,我我我……我绝对比您那岩鲨有用得多。”激动得拍起胸脯,断了的肋骨还在胸腔里哗哗直响,要是渔叟再不点头,鳄伦泰委屈得都想撞沙子死掉。
“我兄弟?哪个?”
渔叟张着嘴,被鳄伦泰歇斯底里的告饶给唬住了,感觉能惨成这样,好像不是假的。
“就是那个那个……”鳄伦泰被问得噎住,想了好半天,这才想起自己被胖揍一顿又抽了魂,居然还不知道对方名字!
“书生!书生仙王!”想起傲青可笑的帽子,鳄伦泰手指碧海方向。“还带着个小妞,带了蛏族的老头,让他们指路去找玉山上的秋娘去了。”
傲青与苏瞳赶路,没空等鳄伦泰把渔叟抬回来,所以许诺下次再来,反正取了鳄伦泰的命魂,也不怕他胡来。
一听渔叟要回归,蛏族长老这才确信苏瞳和傲青不是坏人,乐得直咧嘴,一听他们要去玉山九门,立即自告奋勇地为他们带路。
是那两个小家伙?
渔叟简直听傻了都……
他愣愣地站在海中,又想起了苏瞳那双明亮的眼眸。他突然忆起,那经常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巨塔之前,还立着一绰约背影,她蓦然回首,竟是那苏姑娘的脸。
通天……
渔叟如当头一棒,心中突有所得,又有所失。蛏族对整个百礁海域极为熟悉,因为他们一族过着有着迁徙的传统,特别是男子,成年之后都要独自踏上寻找先祖智慧的路。说白了,也就是游历百礁海的各处增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