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同学真是无法无天了,电话打不通,发消息也没人回,老师和学校在他眼里形同虚设!也不是三岁两岁的人了,还分不清学习对于生命的重要性吗?
周五天气转凉,谌冰等他说完,上讲台请假。
陆老师,我要去医院拆伤口的线。
陆为民甩了下笔芯:可以,你知道萧致家在哪儿吗?
谌冰怔了下。
你要是从医院回来有空,去他家看看能不能找到人,问问为什么不吭来学校。
谌冰站在办公室内,应了声:好。
他到教室拿上校服,心里有了底气,陆为民说的正是他这段时间想做的。
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去找他。
房门紧锁,萧若在上学,萧致应该不在家。
旁边一户邻居抱着花盆出来,见干干净净的少年在门口等候,问:你找萧致啊?
谌冰应声:嗯。
他要是没在家,你可以去楼下十字路口拐角的王家超市去看看,那是他阿姨,有时候他在店里帮忙守着。
王月秋的超市。
谌冰反应过来,说了声谢谢。随后往楼下走。
超市门口停着辆面包,司机点了根烟,欣赏儿女似的拍着车的前车灯。高挑的身影就站在旁边,萧致低头摩挲方向盘,唇边也叼了根烟。
司机跟他闲聊。
你会不会开?
回答是语焉不详几个字。
可以学。
哈哈哈可以学,行,那等你学好了,大金街到小安街两条道的货路我全部包给你干!
听起来非常仗义。
萧致笑了声:那还真是大生意。
不过司机可能不知道这落魄少爷当年是什么家庭。
闲聊完,萧致关上车门往超市走,撩起眼皮,看到了站在路口的谌冰。
秋天有点儿冷了,他还穿着校服,袖口延伸出来的手腕清瘦白净。他手里拎了一袋医院开的药,远远地看着他。
萧致装作没看见。
谌冰跟了上来。
他一时冲动进了超市,却不知道怎么跟萧致开口,将冰箱门打开又合上两次。
回头,萧致站在收银台边熟练地将一排纸钞取出,扣了下又放进去。
他手指长,简直像一种天赋,有一些非常灵巧的小技巧。
谌冰就看着他数钱。
萧致数完了记账,给抽屉关上,回头瞥了他一眼。
谌冰张了下嘴,本想用巧妙的方式开启对话,但说话却干巴巴的:你为什么不去学校?
少年声音有些滞涩,在学校里他除了跟萧致说话就很少开口,比较沉默。
萧致百无聊赖。
你管这么宽?
又是针锋相对,顿时让谌冰觉得难堪起来。
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几天谌冰一直在想萧致为什么不愿意回学校,自己努力却适得其反
他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畏惧着癌症的到来,只想让萧致好好学习,但换来的只有对峙和争吵。
谌冰也会觉得很累。
他低着头,不想说话,眼界逐渐开始模糊。
萧致怼完想去拿东西,注意到谌冰抬手蹭了下脸侧,两道潮湿的水痕贴在手背上,动作顿时停下来了。
谌冰低头,肩膀很小幅度地颤了一下,唇角依然压得很平直,只有气息微微加重的声音。
萧致走出柜台。
你干嘛?萧致问。
谌冰没有回答,似乎被他这么话吓到,往前走了一步。
谌冰经历过癌症晚期,觉得大部分冷暖他都尝试过了,可重新活一次还是活不明白。
被萧致抓着肩膀,谌冰抵到他怀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但是,又觉得很难受:我身体不好
说出来他也理解不了。
谌冰没打算让这件事被知道,他只想自己承受未知的未来。
他感觉自己透支了一切在这个人身上,但却只能挨怼,简直难过死了。
你不要气我了。
也不要一直和我作对。
我只是想让你好。
少年的身体很温软,穿着面料柔软的校服,隔着衣衫能勾勒出他清瘦的手腕,腰脊的线条也很容易掌握。眼尾微红,说两句话喉头微微颤抖。
萧致视线加深,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抱着他无声无息地安慰。
他不知道谌冰的潜台词:
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离开你。
我想把每天过好,每天带着你变好。
为什么会适得其反?
像幼年时期还不能控制情绪的小孩儿,难过时大哭,谌冰眼睫濡湿,虽然神色很平静,下颌却沾着泪滴。
没事儿了吧?萧致说。
谌冰也没想到自己能哭,听见这句话往前走了两步,拿纸巾擦了下脸。
背后还是萧致的声音。
这么委屈啊?
谌冰转身时已经恢复如常:不是委屈。
虽然小时候打打闹闹互相哭得冒鼻涕泡的情况常见,但其实长大后,两个人都很少哭了。
这还是难得的情绪外露。
萧致抓着他手腕拉扯回来,朝自己脸指了下:来,打我。
谌冰:?
我叫你打我,打回来。
谌冰站了两秒没动,就在萧致不耐烦要继续劝时,谌冰抬手一拳重重砸在他脸上。
唇角顿时被磕破了皮,萧致偏头舔了下唇,竖起大拇指:好样的。
谌冰指骨被蹭得生疼,还喘着气。
萧致蹭了下伤口笑了,垂眼看他:我们冰冰力气好大,打得有劲儿。
谌冰心跳由急促变为平缓,萧致没事人一样勾着他长腿,坐回沙发。
力气大好,不会被欺负。
不等谌冰说话,萧致又摸摸他额头。
现在别难受了。
谌冰擦了下眼睛,觉得丢脸已经晚了,所以干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头发覆盖住了他颈侧白净的皮肤,但略为露出耳尖,刚才还泛红的鼻尖已经恢复成了平日的冷白色。
萧致视线在他耳颈流连。
收银台后的区域好像一条船,只有毫无保留的他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