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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决定登基 第47节(1 / 2)

远远望去,目光所及的大片田地里三三两两的农人正弯腰劳作,不知道在干什么。见几辆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马车驶过来,都好奇地抬头张望。

承影压了压头上的斗笠,伸长脖子去看立在田边的界碑:“这里是建州刘氏的田啊!”

刘氏的田庄就在这附近,景曦看了半晌:“这里都是建州刘氏的田吗?”

后面那辆马车跟着停了,周主簿爬下车走过来,承影给他让出一个位置,让周主簿坐上来。

“没错。”周主簿伸长脖颈张望片刻,“这里确是刘氏的田,这里约有百亩都是刘氏的,其他地方有没有我就不确定了,沿着宝河再往下走,走半刻钟,就是附近乡里耕作的田地了。”

马车很快越过了建州刘氏的田,周主簿道:“这里的田都很好,临在水边,浇水方便,汛期也不淹——”

他剩下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像被突然捏住脖颈似的,一双老眼瞪得滚圆,直直盯着不远处的田地,连吐字都磕磕绊绊:“这是…这是怎么回事,不可能啊!”

景曦一把推开谢云殊,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面前的场景和建州刘氏的田里宛如云泥。刘氏的田里,三两农人播种、忙碌,田垄规整、井然有序、忙而不乱,连景曦这样对种田一窍不通的人,都能看出他们的一举一动平稳有序。

然而不过隔了半刻钟的马车车程,面前田地里竟然换了另一番场景!

临近宝河的半边田地,满地泥与水混在一起,庄稼半遮半掩地被浸在水里,已经显出发黑的色泽,望之令人作呕。离河较远的那半边略好些,没有未曾收割的庄稼,却也是泥水凌乱。

田边的路上,数个干硬褪色的泥脚印散乱地印在地上,有零散的黍粒掉在路旁,不多,似乎被人捡拾过。

以凤鸣县的气候,九月收完黍,就该清整田地,再播新种——黍只能一年一收,后半年里,地白白空着,实在太可惜了。所以农人往往会再种些别的。

可是面前这副惨相,哪里是要接着种的样子!

“怎么会被水淹了?”景曦急声问,“今年不是没有报水灾吗?”

周主簿也正沉浸在惊讶中:“不可能啊,卑职来过好多次宝陵乡,怎么,怎么会……”

“那里似乎有人。”谢云殊眼尖地发现,远处的田中,似乎有几个缓慢移动的身影,“不如我们过去看看?”

景曦原本平静的面容微冷:“下车,我们走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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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田地里,老人正埋着头去拔田中的野草和被水浸泡后腐烂的庄稼,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周主簿站在田边的小路上:“请问你们的田这是……这是……陈大哥?!”

听到那声似曾相识的‘陈大哥’,老人浑身一震,抬起浑浊的老眼看了半晌,哆嗦着嘴唇道:“你是,你是周老弟?”

“是我!”周主簿也顾不上半新的布靴,直接颤巍巍下到满是污泥的田里,“陈大哥,你怎么在这里种地,你不是在县衙吗?”

老人已经不年轻了,因为打赤膊在烈日下干活,皮肤晒得黝黑,一张脸沟壑密布,满是沧桑。

然而听到周主簿这句问话,他沉默了半晌,唇角颤抖着,竟然抬起沾了泥的手掌捂住脸,失声哭了出来。

站在田边的景曦等人目瞪口呆。

直到老人痛哭完,周主簿拉着他的手细细询问,才得以将他引荐给景曦一行人。

原来这陈姓老人本是凤鸣县县衙中一名普通小吏,周主簿曾经做清查田亩的吏员时,总来凤鸣县,县衙派了不少人协助他们,其中就有这位陈老。

周主簿当时也只是个小吏,二人见面之后聊得颇为投契,多有往来。到后来周主簿不再负责清查田亩,二人年节时也会互相托人捎带节礼。

若不是为了万无一失,怕走漏行踪,早在昨日到凤鸣县的时候,周主簿就会去县衙找陈老。

据陈老说,他在去年年末时,县衙清查仓储时,发现账目有疏漏之处,主管仓储的县丞自觉脸上挂不住,发狠整顿了一番,将不少负责仓储的胥吏都加以惩处,还将其中三人赶出了县衙。

陈老性情朴实木讷,不擅走动,被赶出县衙之后,只得回老家宝陵乡。好在他儿子儿媳孝顺,对陈老侍奉尽心,又有孙子孙女承欢膝下,日子也不算难过。

谁知不到一年,就出了事——年年不淹的宝河,竟然今年汛期时漫出了河堤,将下游临河田地淹没不少。这一淹,就淹没了很多户人家一年的收入。

升斗小民一年到头辛苦劳作,挣得几个钱,也不过将将足够一家老少吃饱肚子,交齐赋税,能再给全家上下做身新衣就已经难得。看似宝河水漫堤只是毁了一年的收成,实际上,对有些农人来说,这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说到伤心处,陈老又忍不住哽咽起来。在家中作为辈分最高的长辈,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当着儿孙的面落泪,见到分别以及的友人,伤心再也忍不住了。

老人的哀痛是那样的真切而朴实,最能触动人的情肠。年纪最小,心也最软的云霞已经悄悄红了眼眶。

“老人家。”景曦温和地问,“你们的田地被淹之后,里正没有上报请求县衙减免赋税,发放救济的银粮吗?”

陈老方才已经听周主簿介绍过了,这位年轻漂亮到几乎有些雌雄莫辨的少年是他的‘少爷’。陈老知道周主簿是州衙中人,几乎立刻就会错了意,将景曦当作知州或是同知家中的公子。

这也正是景曦所希望的。

“没有。”陈老苦笑着摇头,“报上去了也没用,县衙不会管我们的死活。”

话中隐含怨怼之意。

景曦接着问:“那受灾的一共有多少户,被淹的地一共有多少亩?是今年雨水格外多吗,怎么今年突然淹了?”

前一个问题陈老答得快:“我们附近三个里位于刘家田庄下游那部分的田,基本上都淹了,大约三百亩地。”

后一个问题陈老却没回答。

齐朝以一百户为一‘里’,附近三里,也就是三百户人家。按照正常情况来考虑,其中约有一半是租种富人地主田地,即所谓佃户。剩下的人家,田地未必全集中在一起。故而,三百亩听上去不多,其实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

景曦目光沉沉。

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集中在她身上,等着她发话。

然而景曦做出的第一个动作,却是看向了陈老身后的方向。

“有人来了。”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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