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小人……”王御史开口了。
楚霁立刻打断了王御史,慷慨激昂道:“王大人不要多心,我知道王大人一心为公毫无私心,是坦坦荡荡的忠臣,和嫉贤妒能、行栽赃之事的小人怎能混为一谈?”
正在行栽赃之事的王御史:“……”
他艰难地挤出个笑来:“过奖了。”
“至于证人。”楚霁又道,“臣行事不谨,那夜暗探郑府时,不慎露了行迹,惊动了郑府中的人,只能由身边的护卫将其引开——皇上可以传召郑府下人,一问便知。”
这一点倒是真的,楚霁原本想逐个封口,将人送到外地去,只是怕引起有心人注意,才没立刻动手,没想到现在倒可以反过来证明自己清白。
抛出李夫人这个重量级消息,熙宁帝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转移了,原本的春晖楼狎妓一事顿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经过一番传召证人、两相对照口供,直折腾到了天色将暗,才得以出宫。
虽然狎妓的污水被洗干净了,熙宁帝还是表情复杂地教导楚霁,让他往后不要干夜探他人府邸这样的事了。
楚霁自然连连应承,到最后又问:“皇上,不知王御史是从何人那里听到的消息,一力指证我狎妓?”
“……”熙宁帝顿了顿,然后才神色复杂道,“是楚国公世子。”
尽管早就有了猜测,亲耳听得熙宁帝说出口,楚霁还是觉得一阵心冷。
太子丧期狎妓的罪名一旦落到头上,仕途断绝都是小事,恐怕立刻就要挨一顿板子然后扔到边关去吃沙子,几乎是要断了他的生路。
兄长不惜陷害他,无非就是执着于一个楚国公的位置。但对楚霁来说,楚国公的爵位给他,他不会往外推,但要说真的特别想要,那也没有。
楚霁想的很通透:他一直坚定地追随晋阳公主,晋阳公主大业若成,他能得到的绝不会比一个国公爵位少;若是晋阳公主大业未成,那楚霁肯定要跟着晋阳公主一起上路,带着个国公爵位去死和不带国公爵位其实一样,反正都是死路一条。
因此他还真没把楚国公的位置看得有多重,却没想到,兄长不是这样想的。
见楚霁脸色煞白,熙宁帝喟叹道:“想不到楚国公世子与你虽是同胞兄弟,品行却天差地别。”
有这句话在,哪怕楚霖现在健步如飞,楚国公的爵位也注定落不到他头上了。
楚霁却并没有感到多安慰,他撑着礼数告退出宫,到了宫门口,一身女官装扮的元初和伪装成车夫的湛卢都等在那里,焦急地迎了上来。
“无妨。”楚霁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来,先拉住元初湛卢上了车,低声交代几句,才道,“我来不及应变,说的话三分真七分假,其中的疏漏之处你们想办法补上——就算补不全,也千万别露了行迹——皇上必然会叫龙骧卫查的,你们可别送上门去!”
马车一路转过街角,行上了朱雀大道。元初点头:“放心,李夫人骨灰已经送出京城去了,咱们以静制动,绝不会有问题。”
“那就好。”楚霁道。
他仰身靠在了车壁上,疲惫道:“我小憩片刻。”
说完这句话,楚霁合上了眼,不再开口。
他蝶翼般浓密纤长的长睫垂下来,遮住了往常桃花潋滟的眉眼,马车里并不明亮的光芒从侧面洒下,可以看见他眼下鸦青色的阴影。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写多一点,小郡主也快出来啦!
第81章 搞事情 ·
不提熙宁帝如何派人去查, 只说楚国公府里,没多久就炸开了锅。
次日楚国公上朝回来,去的时候神色如常, 回府的时候怒发冲冠。回府之后先去书房墙上,把老楚国公留下的一条挂在墙上的鞭子摘了下来, 然后拎着那条鞭子, 气势汹汹就往世子住的修身院中去了。
守门的婢仆隔着老远一看楚国公一脸煞气拎着鞭子过来了, 吓得心肝发颤,不敢阻拦。待楚国公一进修身院,听见世子正在拿洒扫的婢仆出气, 顿时暴跳如雷,不声不响进了屋子,劈头盖脸一鞭子就把楚霖抽到了地上,也不顾楚霖翻滚惨叫,鞭子舞的虎虎生风,结结实实把他抽了一顿。
楚霖身边颇有几个精明的随从,不敢阻拦,又怕世子真给打出个好歹来,趁着楚国公不注意, 当即跑到国公夫人那里搬救兵。
国公夫人一听长子挨打,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务赶来。一进院子就看见楚国公正挥舞着鞭子往儿子身上抽, 惊呼一声,冲过去挡在了楚国公面前:“公爷,你这是做什么!”
楚国公险些一鞭子挥到国公夫人身上,连忙停住了手, 蹙眉道:“让开,我今日非要打死这闯祸的孽畜不成!”
“他是孽畜, 你是什么!”国公夫人定睛一看,长子从头到脚已经被打得没有一块好肉了,血淋淋躺在那里,又是心疼又是恼火,“他一天天待在家里,能闯什么祸,你心情不好,何苦拿儿子撒气!”
楚国公瞥一眼地上吃痛哀叫的儿子,眼中一抹痛色闪过,见夫人着急忙慌催人去请太医,又怒道:“谁都不准去!”
“你疯了吗?”国公夫人心疼至极,几欲落泪。
楚国公马鞭一扬,用鞭柄指着楚霖,道:“楚霖是你儿子,楚霁就不是吗?”
“什么意思?”国公夫人心头一跳,“霁儿怎么了?”
楚国公阴着脸,将今日在宫中听闻之事一五一十说了,末了道:“真是生养的好儿子,自己的腿坏了,就要毁了手足胞弟的前程——今日皇上亲口要我好生管束长子,以免来日惹下倾家大祸——他自以为只是信口胡言几句,毁了霁儿名声吗,王树成那老匹夫将他的话当做证言写入奏折呈给了皇上,若不是圣上仁慈,治他一个欺君之罪也未可知!”
国公夫人怔在原地,下意识望向躺在地上的楚霖:“霖儿,你,你父亲说的是真话吗?”
没有一个母亲乐意看到亲生孩儿反目,她眼底带着一点祈求,只盼望其中有什么误会。
原本还在痛叫的楚霖一听父亲的话,已经如遭雷劈愣在原地——他心里知道,哪怕皇帝不另外治他欺君和污蔑的大罪,楚国公之位也注定与他无缘了!
这种时候,他哪里有心思去理会母亲。躺在地上两眼无神,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楚霁,楚霁!”
尾音蓦然拔高转为凄厉,不像是在念同胞兄弟的名字,反而像是刻骨的仇雠。
不必多说,一看楚霖的反应,国公夫人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啊呀一声,摇摇晃晃踉跄一步,双手捂住脸哭出声:“霖儿,你怎会做出这样的事,你们是兄弟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孩子都是国公夫人生的,就算平日里楚霖在她面前的时候更多,略微偏些楚霖,但楚霁也不是她捡来的。一听长子居然起了心思诬陷次子,国公夫人真可谓肝肠寸断,既心疼楚霁遭了无妄之灾,又怨怪长子竟然对同胞弟弟下辣手。
楚国公也是满面悲哀之色,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两步,丢下马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血人一般的大儿子,扯着国公夫人出了院门,低声道:“我准备上奏,废了霖儿的世子之位,改立霁儿,至于霖儿,就把他送到家庙里看管起来,好吃好喝地养着,也省得他再动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