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逆臣秦松、白德辉已经被擒!”
随着这句话,场中的叛军再无侥幸之心,一个个慢慢将兵刃放了下来。有人不甘心,想做殊死一搏,却被一刀砍掉了首级。
熙宁帝起身,因为起的太急太快,身体还晃了一下,被一旁的柔贵妃及时扶住,朗声笑道:“孟卿劳苦功高,今又立下大功,朕必重重奖赏,以慰孟卿!”
至此,殿中众人一颗心渐渐放下,有心人都看得明白,吴王决意谋反,但皇上更是早就得到了消息,才能及时部属,将吴王的谋划扼杀于此。
当看向吴王时,熙宁帝面上的笑容敛起,他看着被禁卫制住,绝无挣脱可能的吴王,从御阶上下来,走到吴王不远处,深深叹了口气:“你对朕的怨气,就这样难以化解,非要走上邪路吗!”
吴王抬起头来,注视着面前这张既是君王又是父亲的面容,感觉熙宁帝仿佛变得更加苍老了。
一开始的志得意满,发觉变故时的惊慌不甘,至此全部化成了一种更深的平静。
“没有怨气。”吴王摇了摇头。他颈侧的伤口还在流血,看上去格外凄惨,“母妃死时,儿臣心中确实有怨,但想通母妃的苦心之后,就没有怨气了。”
熙宁帝眼底隐含悲哀,发狠般一指吴王:“你说你心中无怨,那你为何要行此悖逆之举!”
“儿臣说心中无怨,父皇会相信吗?”吴王反问。
他惨笑一声:“儿臣对父皇没有怨恨,但父皇不会相信,百官不会相信,那么儿臣究竟有没有怨就不重要了,因为父皇不会再信任儿臣——既然如此,除了拼死一搏,难道还有其他路可走?”
殿内一时静寂无声。
熙宁帝凝视着吴王的双眼,见他眼神不似作伪,痛惜不已,默默合上了双眼。
如果吴王此言为真,那就是说,他是被人心猜疑逼反的。因为除了逼宫谋逆,他已经没有其他出头之机了。
这就是人言可畏吗?
没有人敢开口,甚至没有人敢直视熙宁帝。就连睿王也默默垂下了头,唯有景曦凝视着熙宁帝的背影。
她当然知道流言的力量,因为她和她的母亲,一直都处在遍地流言,满眼攻讦的环境里。
哪怕你不想造反,但皇帝认为你想反,甚至只是你可能会反,那你就只能反。
就在这时,景曦的眼瞳突然微微一缩!
熙宁帝和吴王不远处,三福被两名禁卫押住,正以五体投地的姿势伏在地上。
所有人都没有提防这个瘦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然而景曦在看到他的瞬间,心突然不轻不重地一紧。
从她的席位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三福的面容,他半抬着眼,虽然看上去狼狈,半睁半闭的眼却很亮,有一种鹰隼一般的狠厉决然。
——他目光所对之处,是熙宁帝!
这殿中没有第二个人的角度像景曦这样巧妙,能正好注意到三福的眼神。在注意到三福眼神的瞬间,景曦只觉得浑身泛起一阵森寒来,因为她见过这样的眼神。
那是一种不死不休,非杀不可的决然。上一世她死在刺客剑下时,吃痛抬头,就曾迎上了这样一双眼眸。
景曦本该立刻出声警示的,但不知为何,话卡在了她的喉咙里,顿了一顿。
这时,熙宁帝已经做出了决断:“吴王谋逆,罪无可恕,念及骨肉人伦,朕不忍辣手以待,即日起削去王爵,幽禁春华园,终生不得出。”
在他话音落下之际,一声尖锐的惊呼响起:“父皇小心!”
就在景曦出声示警的那一刻,熙宁帝余光望见被按在地上的三福不知如何突然暴起,挣脱了禁卫挟制,朝他猛扑而来,袖中寒光闪烁!
谁都没有想到一个看似瘦削的太监能暴发出这种接近恐怖的力量,更没有想到方才已经被搜过身的三福身上居然还藏了一根长针,针尖隐隐泛着幽暗光芒,显然针身淬了毒。
“护驾!”邹覆海暴喝一声,当空急扑而至,然而熙宁帝距离三福太近,变起仓促,营救不及。
一旁的禁卫慌忙中拔刀而起,重重劈向三福后脑。刀锋入肉,鲜血狂喷而出!
然而三福状若疯狂,硬生生受了那一刀,却仍然去势不减。在第二刀斩落之前,针尖已经刺进了闪避不及的熙宁帝左臂!
一切变故都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第二刀收势不及,携风急斩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
吴王下线~
第91章 杀意 ·
所有变故都只发生在一刹那之间——
熙宁帝身体一晃, 往后踉跄一步,刺进左臂的针尖滑脱,带出数滴血珠;邹覆海扑上前来, 顾不得尊卑上下,一把扯开了熙宁帝;三福去势已弱, 身体摇晃, 跌落在地。
禁卫的刀锋呼啸而至, 立刻就要当头将三福一刀两断!
下一刻邹覆海刀锋上挑,硬生生架住当头而下的刀锋,劲力反震让他连退两步:“针上有毒!”
惊呼声起, 熙宁帝倒了下去。
除夕宫宴以一种堪称可笑的方式草草了结。昏过去的熙宁帝被安顿在了寝殿中,整个御医院的御医都匆匆赶来,轮番诊治。
几个年纪尚幼的皇子公主被送回了宫中,景曦也将望舒交到了元初手里,示意她带着望舒去柔仪殿。余下的妃嫔、皇子、公主则全都被迫留在殿外吹风。唯有景曦睿王连带一个柔贵妃待在殿内,紧张地等着御医轮番为熙宁帝诊脉。
御医低声细语几句,夏院正抬起头来,额头上满是汗水,神情倒松快了些:“皇上中的毒名为‘雀翎’, 毒性甚烈,好在皇上沾到的并不多, 宫中又早有解药方子,故而不算十分凶险。”
“也就是说,皇上性命不至有碍?”柔贵妃急急追问。
夏院正点头:“应该如此,但圣体难免有所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