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开始干活。
是为了给家属们挣点钱,部队从附近工厂领回来的计件活。
赵秀云领的是糊纸盒,纸皮折出角来,胶水贴好,一天干满了能挣五毛钱。
可别小看五毛钱,大米一斤才一毛二,老家挣满工分的劳力一天才六毛。
她这活又不累,就是耗时间。也有钩衣服的,不过她手工做得不大行,干不太来。
方海倒是有说过让她别太累了。
赵秀云自己倒觉得还好,她没上班前也是天天下地,七八岁就背着弟弟干活。
更何况钱是人的胆,不攥着她老觉得虚。
干一会,她就站起来动一动,老坐着太熬人。
赵秀云把糊好的纸盒放进大箱子里,整理了一下地方预备做午饭,听见外面有人喊走出去。
“陈姐来了啊。”
陈姐叫陈秀英,住他们家隔壁,三十出头的年纪,剪了个齐耳短发,眼尾向下耷拉,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说话也有气无力。
“我是来问问,下午去挖野菜你去吗?”
水南公社靠山,是允许家属院的人去挖野菜捡蘑菇的。
赵秀云当然去,忙不迭应:“去啊,咱们几点?”
她想着还有点后悔,今早白买菜了。
陈姐:“两点吧,等孩子们上学去。”
她有四个孩子,年纪靠得近,都在上小学呢。
赵秀云疑心她身体不好就是生孩子生得太频了,不过也只是自己琢磨。
两个人唠了几句,各干各的事。
午饭只有赵秀云带禾儿吃,她就只炒一个菜。
禾儿一天天的嘴巴就不停,拉着妈妈把同学间那点狗屁倒灶的事讲个不停。
“六猴儿今天把菜菜打了,菜菜她哥把六猴儿打了,六猴儿她姐又把她哥打了。”
总之打来打去,你有哥哥,我就有姐姐,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禾儿由此发散思维,拍着胸脯保证:“等苗苗上小学,有人打她,我就给打回来。”
赵秀云点点她的小脑袋:“少打架,女孩子家家,斯文点。”
孩子们都野,你咬我一口,我踢他一脚的事是没人管的。
禾儿嘎嘎笑,吃完饭自己拿了作业写。
晚上得和妹妹一起玩,才没有时间写作业,也顾不上,这点上她还是自觉的。
别看是小孩子,心里也有数呢,写不完作业妈妈要打的,考不好成绩妈妈也不喜欢的。
她原来在老家念书一直是第一,来了是有点跟不上。可小孩子也要强呢,自己就知道要追上。
赵秀云在培养孩子习惯上没少下功夫,方海只消看别人家的再看自己家的就知道,自己想想都觉得过意不去,到底做爸爸的没出过多少力,坐享其成。
赵秀云不知道他想的,知道了也只觉得还算有良心。
洗完碗看孩子乖乖巧巧写作业,从柜子里拿了颗糖:“吃吧。”
禾儿捏着大白兔,高兴得眼睛剩条缝。这个糖她是来沪市才吃过,别提有多甜。
不过妈妈管得紧,明明好好大一罐糖,偶尔才给吃一颗。
她含着糖:“全世界我最喜欢妈妈了。”
赵秀云笑而不语,打量她不知道,爸爸给糖的时候就是最喜欢爸爸,父女俩偷偷摸摸以为她不知道呢。
真是天真,说夸张些,米缸里有几粒米她都数得清清楚楚的,不过是觉得还不算过分,没有拆穿而已。
到底不是爸爸身边养大的,疼归疼,不够亲近。孩子嘛,给吃给喝就是最好的人了。
不给点路子怎么亲近?
赵秀云催她:“行了,快点写。”
写快了还能再睡一觉。
不过禾儿不爱睡午觉,不到上学的点呢,也不知道谁在外面喊她,又跑没影了。
赵秀云也不管,提了篮子,去敲隔壁的门。
陈秀英家那叫一个兵荒马乱,他们家老大才十一岁,小的六岁,还都是男孩子,一人一句话就够呛。
平常看着没什么力气的人,这会火气冲天:“都给我老实点!”
就这嗓子,是赵秀云平常误会了,人家力气都留下来骂孩子了。